紛飛的白鷺也歸於沉寂。
看明白了嗎?
他轉身問道。
卻未聽見回答,那時候的她,已經醉倒於池底酣睡了許久。
還是和從前一樣,一杯倒啊。
虞姬和長樂聽見他輕笑一聲,然後步履微帶不穩地走到水池邊,俯身看著她,那隻醉意嬌憨的鯉魚趴在水底睡得人事不知。
他目帶溫柔地看了許久,然後伸手從廣袖間扣著圓拉環提出一盞通體青色的琉璃燈。這盞燈不過他手掌高,通體剔透,四面燈壁浮繪著不同的彩畫,似是神獸和人影,卻因為晦澀無光而看得不甚真切。
快十萬年了,總算能夠物歸原主。
去吧。
虞姬和長樂聽見他低低地謂嘆了一聲,鬆開手,那盞燈便化作了一道青色流光徑直沒入了鯉魚的額間。
再舉起酒罈,他倒了倒,卻只有零星幾滴酒液滴落了下來。喝了這麼久,這件法器中的酒,也終於盡了。
他順手將酒罈扔遠,走到梅樹下頭靠著樹幹坐下,仰頭看著月色,目光迷離,帶著悵然和懷念。
虞姬和長樂聽見,他沉默了許久再悠悠開口,似是自言自語地低聲嘆道。
虞姬,我等了很久很久,等得很累很累了。
呵,這漫長無盡的生命。足夠人全身的餘血從火熱涼到冰冷,從滿心期待憧憬到心死絕望。
所以,我真的很期待,虞姬,我很高興。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他安然地闔目,似是沉沉睡著了。
虞姬虞姬,我明白了!那個入夢的人,想要的就是這盞燈對嗎!
長樂。
在我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大人給了我們這盞燈!我覺得這盞燈有種來自靈魂的熟悉感,大人也說是物歸原主。但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呢?總共算起來,我們那個時候也只存在不到三十多年啊?
虞姬?
聽不見回答,長樂疑惑地喚了一句,轉頭,卻看見一個墨衣披雪氅的女子窈窕身影破水而出,靜靜地站在水池邊,定定地凝望著那個倚梅樹而眠的身影。
那個高挑灑脫的男人,在月下,看起來好清冷。
清冷的月輝落在她那雙波光瀲灩的鳳眸間,那沉寂蕭索的憂戚濃烈得如宣紙一筆重重的承轉用墨透紙而出。
是虞姬。
長樂,你以前說過,你會等大人,你是當真的嗎。
她沒有回頭,但長樂聽見她靜靜地這麼問道。
是啊。
長樂不明所以,怔怔答道。
那我求你,請你記得一定要做到,一定要等到他來,不要和我一樣半途而廢,不要再讓他一個人,好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安靜,很平穩。長樂沒有說話,只是重重點了點頭。她知道,虞姬知道。
……
一霎間,虞姬卻是回頭對她一笑,笑靨如花。
她徑直走到那個倚月光和梅樹入眠的身影身邊,解下了自己的白裘,披在他身上。
雪白的狐裘直直越過他落到了地上,彷彿朔風錯過天宇間的海市蜃樓,清淺輕柔的夢觸碰到了事實。
她絲毫不在意,只是一遍遍地撿起來,手間再一次次小心翼翼地地為他覆上,讓斗篷一次次地再落入虛處。最後,她終於放棄了,在他身邊安靜地抱膝坐了下來,看著那人安寧如畫的睡容,看了很久很久。
大人,你真的醉啦。
要不怎麼會有人這麼任性,偏要教魚舞劍的啊。
聽著虞姬語帶調皮的嬌嗔,長樂有些想笑,但她笑不出來。她更怕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心扉像是被一隻手掌驀然撰緊,她覺得好難過呼吸不過來。
她聽見虞姬繼續語氣溫柔地說了下去。
大人,我回不去蓬萊島啦。所以,大概不能替您釀酒了。
她笑著伸出手來,去輕觸他挺直的鼻樑,他線條柔和光潔的臉頰,他清俊如遠山的眉目,還有眼尾的那顆秀美的小痣。
雖然她只是虛影,雖然她纖細的手指徑直穿過了他,但她卻彷彿絲毫都不在意,還是一遍遍帶著虔誠的認真去觸碰著,勾畫著他的模樣。
他是她這縷殘魂在這個世界裡看見的第一束光。他是她安寧風平浪靜的港灣,她強大無所不能的神,他護她寵她縱容過她,他是她的堯初大人,她所有最初的美好。
勾著勾著,一滴滴淚水就順著她含笑的面容落了下來,直直穿過眼前熟睡的人影,落入了虛空。
不過沒關係。長樂會等您,讓她來幫你。她就是我,您也不要嫌她笨,好嗎。
還有,大人,您別再喝醉了。
就您一個人,醉倒了連個給您披衣的人都沒有,看著讓人好生難過。
還有,大人,給您的劍穗我早就做好啦,到時候長樂會代我給你,就算是她做的好啦。反正,她就是我,沒有差別的。
她停頓了下來,望著他寧靜的睡容,許久,終是崩潰地放聲哭了出來。
大人,虞姬好想您……
她猛地捂住了嘴唇,淚流滿面地將頭靠過來,抵在他的胸口,將所有低低泣不成聲的嗚咽盡數堵在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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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雞飛狗跳。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化形要離開大人,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她聽見自己抓狂的聲音,然後躲在荷葉後面不肯出來。
虞姬乖。龍門在仙界,我這裡沒有。
堯初大人溫和的解釋聲。
那我不化形了……我不要離開大人,我也不化龍了。
她聽見大人溫柔而無奈地嘆氣,他柔聲問道。
虞姬,你真的願意一輩子當只鯉魚?
大人你是不是嫌我煩不要我了?
她開始翻著肚皮躺在水面上,耍賴。
沒有。他向她認真地保證道。
我永遠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