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宅樓後巷裡,堆滿了生活垃圾,臭氣熏天。
韓秀滿頭大汗,一手拎著清潔工具,一手拎著從客人家裡提出來的垃圾,從樓道里走出來。她對著身旁同樣提著垃圾的好友裴杉杉氣憤地說:“女人,我跟你講,如果那個胖女人下個月再打電話叫我給她打掃衛生,我一定要收她五塊錢一個平方,不漲她價,我就不姓韓,跟她姓!”
裴杉杉附和:“是呀,那個婆娘真TNND的太過分了,芝麻粒子大的斑點都要擦乾淨,就差沒用放大鏡扒在地板上一毫米一毫米的檢查了,真沒見過這麼變態的女人。依我說,像這種難伺候的祖宗,根本就不能接她的活。”
韓秀將手中的一大包垃圾拋向垃圾桶,說:“不,我一定要賺她的錢,而且要狠狠地賺!誓死方休!”完了還做了一個五指朝天,然後又回握的狠手勢。她的宗旨是,只要有錢賺,不管客戶多變態,她會比客戶更加變態。
裴杉杉甩了手中的垃圾,鄙夷她一眼:“你要不要這樣,真是要錢不要命。”
“切!沒錢你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下次沒錢敗衣服的時候,別來我公司打工。”韓秀回堵裴杉杉。
裴杉杉本來想說她錯了,突然看到不遠處的垃圾桶旁伸出兩條白花花的人腿,她嚇得拉著韓秀尖叫:“韓秀,快看!死人了……”
“你瞎說什麼呀?!”原本不以為意的韓秀,被裴杉杉恐怖的臉部表情弄得心頭一驚,好奇地順著裴杉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嚇得寒毛孔都豎起來了。
幾米開外,垃圾桶旁躺著一個只著一條內褲的赤身男人,這個男人的身上滿是血跡,身旁還有一個染滿了鮮血的白色衣服。
“快打110報警!”韓秀放下清潔工具,脫下清潔手套,從口袋裡摸出手機,顫著手按了110三個數字鍵,但無論撥了多少次,始終撥不出去。活了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撥這三個數字,為什麼老天就像是跟她作對似的。
裴杉杉見狀,也試著用自己的手機撥打110,依然撥不出去,“秀,怎麼辦?沒訊號。”
“去大樓裡找保安,用固定電話打。”韓秀剛想往大樓裡跑,突然身體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地往後一拉,整個人向後撞進一個硬棒棒的物體,下一秒,還沒反應過來,脖子上一邊冰涼。
她看見離著兩米開外的裴杉杉正捂著嘴巴,壓抑住尖叫聲,驚恐地看向她的身後。
視線範圍內,是一條橫在身前滿是血跡的手臂。
韓秀不是傻子,也不是白痴。她知道自己後背撞上的堅硬物體,不是牆,也不東西,而且一具男人的身體。即便不用向後看,她也知道,剛才那個躺在垃圾桶後,滿身是血,像個死人的男人活過來了,此時此刻,他正將一把鋒利無比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她稍稍亂動一下,她相信脖子上的那把刀,一定很快就能讓她見到仰慕了很久的上帝。
她顫著聲帶著哭腔說:“這位壯……壯士,你有什麼話,好好說,小……小女子一無財二無色,請你饒了我吧……”
身後的男人並沒有回答她,僅用一隻手便將她的手臂反背在身後,另一隻手依舊是拿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脖子上傳來粘溼的感覺,極不舒服,是身後男人身上的血。他身體的溫度燙得嚇人,整個後背貼著他的胸膛,韓秀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軟了,若不是身後的男人用手臂綁住她,她一定會支撐不住跌落在地。
心臟就像是加了泵一樣,撲通撲通不停地跳著。韓秀自認自己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過是罵了樓上那個變態的胖女人,怎麼就遇上了這種衰事。這人手持兇器,不用看都知道是個亡命之徒,那渾身的血,說不準是殺了人的,如果真是殺人犯,那麼再多殺她一個,他一定不會介意的……
“這位先生,求你們放過我們吧,你要錢,我有。”裴杉杉丟下手中的清潔工具,從口袋裡只摸出一把零錢,便急了,於是又從脖子上解下鑽石項鍊,“我這條項鍊值幾千塊,要是還不夠,我還有銀行卡,我馬上去取,求你放了我朋友吧……”
“杉杉……”韓秀十分感動地看著好友,這是一聲輕喚,換來了身後男人拖著她向後退了幾步。
男人的力道很大,她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倒抽了幾口氣,開口哀求:“這位先生,有話好說。你想要錢,還是要什麼,我們能幫你的,請你儘管開口。我們發誓,我們一定不會報警。”她顫著聲音將這一番話剛說完,便感覺到脖子上的涼意微動,這一下,不僅僅是刀鋒的涼感,而是鋒利的刀口劃破肌膚的刺痛感。
對面的裴杉杉看到韓秀脖子映出一道血跡,害怕得捂著嘴巴哭了出來。
韓秀忍著脖子上的刺痛,再一次鼓起勇氣開口:“我和我朋友都不想死,你想要我和我朋友怎麼做,你說。你怎麼說,我們怎麼做。”脖子上的刺痛加深了,她也害怕地眼淚湧了出來,“我真的不想死,你說,你想怎麼樣……”
她感覺架在脖子上的刀稍微鬆了一下,只聽見耳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帶我到一個沒有人的安全地方。”
她連忙回答:“沒問題,沒問題。”
男人低垂著頭,頂在她的頸窩,沙啞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微弱地響起:“我也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沒問題,沒問題。你不想死,我更不想死,大家都不想死,目標一致。”她衝著裴杉杉叫著,“快去把車開來。不要報警,千萬不要驚動大廈裡的人。”
裴杉杉捂著嘴,點了點頭,轉身拼命向停車場跑去。
直到看不見杉杉的身影才開口,韓秀哭著說:“我朋友去開車了,我不會跑的。請你能不能放下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我真的不會跑的……”
男人沒有應聲,也沒有立即放下手中的刀,韓秀害怕地只敢小聲嗚咽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就這樣被身後的男人綁著,一動也不敢動,睜大著淚眼,心焦地望著巷口。她在心中不斷地祈禱著,這時候千萬不要冒出什麼人來,不然身後的這個滿身是血的男人一發起狂來,她就真的玩完了。
她不停地心中念著:杉杉,你一定要快點回來。
突然,巷口傳來汽車引擎聲,她激動地眼淚狂湧,對身後的男人說:“我朋友來了,我朋友來了。”
“我把車開來了。”裴杉杉跳下駕駛室。
韓秀說:“快上車吧,你要去哪都好。”
她沒聽到身後男人的迴應,也沒見他鬆開緊箍她身體的手臂有下一步動作,只聽“當”的一聲,什麼東西掉地,緊接著突然感覺他將身體的整個重心壓在她的身上,她的身體因承受不住兩個人的力量,轟地一下向下栽去。
“韓秀!”裴杉杉看著兩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顧不得害怕,急奔了過來。
韓秀再也沒想到身後的男人竟然暈了過去。
渾身是血的他壓在她的身上,肺部的空氣就像是被拼命的擠壓出來讓韓秀痛得眼淚再次狂湧。她趴在臭氣熏天的垃圾上,無法呼吸,也講不出一句話,只能揮動著一隻手臂告訴杉杉,她還活著。
裴杉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只將那個壓在韓秀身上的男人挪動了半個身體。
韓秀終於能夠呼吸了,但是面前那臭氣熏天的垃圾,嗆得她直乾嘔。
她掙扎著,終於從男人身下爬了出來。她剛站穩了身體,迴轉身就往那個男人的身上猛踹一腳。
男人昏死過去,沒有反應。
裴杉杉從身上摸出面巾紙遞給她,哭著說:“韓秀,你流血了。我們趕快出去,報警吧。”
“嗯,先把這個變態用繩子捆起來。”韓秀接過面巾紙,按了按刺痛的脖子,然後又擦了擦胸前大片的血跡。
裴杉杉爬上車子,拿了一捆有一指多粗的繩子。
“你先捆他,我擦一下血。”韓秀一邊擦著臉上的血,一邊低咒,將這個男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問候一次。
裴杉杉用繩子迅速纏上那個男人的身體,當她看清那個男人帥氣英挺的臉龐時,驚愕地喊道:“韓……韓秀!”
韓秀回頭,見杉杉呆住,不禁奇怪:“怎麼了,杉杉?嚇傻了嗎?”
裴杉杉拉地韓秀的胳膊,指著那個男人急急地說說:“韓秀,你看這是誰?”
韓秀眯了眯眼,盯著趴在地下昏死過去的男人,下一秒不禁瞪大了雙眼,身體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竟然是唐澤齊……
他的頭髮有些長,先前遮擋,加上那滿臉的血,她還真沒看出來是誰。
她一見是他,立即拉著杉杉扭頭就要走。
裴杉杉連忙拉住韓秀:“韓秀,你就打算這樣走了?你看他身上到處是傷口,都還在流血,他會不會死……”
韓秀頓住腳步,面無表情地說:“死了活該,跟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他,她怎麼會對男人過敏發展到現在整天與垃圾為伍?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憎惡過一個男人。只要提到唐澤齊,她就會控制不住情緒。如果有的選擇,她一定情願這輩子從來沒有認識這個男人。可惜偏偏他們兩從小一塊長大,只要是認識的人,都會在她的面前說,瞧,多登對的一雙可人兒啊,將來以後一定會怎樣怎樣。怎樣個屁!
小時候,因為思想單純,所以才會被大人們的言語所誤導,加之唐澤齊這個爛人有著一副招搖撞騙的皮相,所以她才會被迷惑,傻哩八嘰地把自己的初戀搭了進去。那時候的她,就像是心和眼被矇住了一樣,除了看到他英挺的外表之外,什麼也看不到。還好,後來老天有眼,大發善心,用一道雷光劈醒了她。
裴杉杉蹲下身一邊為唐澤齊解下繩子,一邊說:“你別這樣啦,其實小齊人對你也不算太差,就是心一直定不下來,加上這個世界誘惑太多,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
杉杉這樣說,讓韓秀完全沒了語言,她咬著唇,氣道:“這不是誘惑不誘惑的問題,他揹著我不只一次劈腿。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就算我有再好的心臟,也承受不住。”
“我知道。我這樣做也是怕你將來後悔。你們兩再怎麼說,也是青梅竹馬,如果不是當年出了點岔子,現在就是夫妻了。”
“青梅竹馬?”韓秀冷哼一聲,“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恨的是什麼?就是青梅竹馬這四個字。他玷汙了我純潔無瑕的童□,他是我人生中的汙點,更何況他剛才差點殺了我,按理來說,應該要去報警!”
裴杉杉急忙拉住韓秀。
“韓秀,你聽我說。就算小齊曾經對不起你,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他真的出了什麼事,那杜老師老兩口怎麼辦?雖然我是到了中學才跟你們認識的,但是天天去杜老師家蹭吃蹭喝,我都有份。杜老師曾經對我們那麼好,你可以眼睜睜看著杜老師年老悲傷?”裴杉杉頓了頓,又說,“你看看他現在渾身是傷,傷口上還有好多玻璃碎渣,他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弄成這樣。不是說杜老師他們家早幾年移民了嘛,怎麼突然就回國了,連個訊息都沒有,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
韓秀聽到“杜老師”三個字,一時間沉默了。
杜老師就像是媽媽一樣,有什麼好吃的好穿的,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唐澤齊劈腿對不起她,杜老師什麼都沒講,抄起棍子就狠揍他,揍到他幾天下不了床,把他趕去美國。後來,因為國內試驗環境跟不上,杜老師也申請去了美國,接著他們全家都移了民。
短短四年的時間,竟然不知不覺一晃而過,昨天的事卻又彷彿在眼前。
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其實什麼都該淡忘了,只是突然見到唐澤齊一時間無法適應,回想起往事,覺得氣不平。
看著躺在地上的唐澤齊,她死命地咬著嘴唇,隔了許久,才說:“不報警,那怎麼辦?”
裴杉杉說:“先把他抬回家,然後跟杜老師聯絡了再說。”
“抬回家?抬你家還是抬我家?”
“當然是抬回你家。你一個人住,我們家老老小小有四口人呢。等他醒來,你好好問問他怎麼回事,然後給杜老師打電話。如果純粹是打架鬥事搞出來的傷,你再轟他出門好了。”
“裴杉杉,你不去做聖母真的太可惜了!”韓秀一語戳中裴杉杉的死穴。
爛好人指的就是裴杉杉這種聖母級別的人,在路上見著什麼可憐的阿貓阿狗,都要撿回家,然後就喜歡往她這邊一丟。
“我這是為你好,怕你將來見著杜老師無顏以對。”裴杉杉笑道。
“別解釋了,別解釋了,你聖母的時候,這套說辭我聽太多了,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韓秀擺了擺手。
“是你心虛了吧,你是不是還喜歡他,所以不敢把他帶回家?”
“我還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上一頭種豬都不可能再喜歡他。”
“那好吧,隨便你,如果你忍心看杜老師白髮人送黑髮人,我是無所謂啦。”
韓秀又一次沉默了,思想又是一番劇烈鬥爭。
她低頭看著渾身是血的唐澤齊,他的背部和手臂上,有幾道明顯被玻璃劃傷的口子,血跡已經凝固。
他傷得可真是不輕,如果他真出個什麼事,杜老師一定會很難過吧……唉,看在杜老師的面子上,她就當回聖母吧。
氣歸氣,她還是走過去抬起唐澤齊的上半身:“他醒過來要是再給我一刀,你以後清明要是忘了給我燒香,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安啦,我會給你燒雙份,吃不死你。”裴杉杉抬起唐澤齊的腿,一雙眼睛在他健碩有料的身體上掃來掃去,頓時色心大發,“沒想到小齊的身材這麼有料,要不是這滿身血,真想好好摸一把。”
“你花痴了吧。要摸趕緊摸,待會他醒了,你連一根毛都別想碰著。”韓秀白了她一眼,咬著唇,使出全力,將唐澤齊搬上了麵包車,然後從儲物箱裡翻出兩套工作服,一套隨便往唐澤齊身上一裹,另一套則上自己換上。
車子起動,準備出發時,她又喊了一聲“等一下”並跳下車,從垃圾堆裡把那件染滿血跡的白色衣服和手術刀撿起來扔進車內,又用棍子將垃圾打亂,掩蓋地面上的斑斑血跡,才鑽進車內。
韓秀和裴杉杉兩個人費了好大一番勁,才將唐澤齊弄回了韓秀的小窩。
裴杉杉接了一通電話,在韓秀家只簡單擦洗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就急匆匆地走了。
韓秀將身上染了血的衣服換下,衝完了澡,她又在客廳裡翻找創口貼,將被滑破皮的脖子貼好,當看到唐澤齊蓋著清潔工作服,躺在自家的地板上,怎麼看怎麼礙眼。
這傢伙在國外待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滾回國內,還把自己傷成這種樣子?
她從冰箱裡拿出一瓶冰水,猛灌了幾口,想想還是向唐澤齊走過去。
她蹲下身,掀開他身上的衣服,衣服下一片觸目驚心。他的身上前前後後,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有些傷口嚴重的,皮肉被玻璃碎屑扎得差不多翻了過來。這些傷口如果不急時處理,會感染髮炎。
她咬著嘴唇,深皺起眉心,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看到唐澤齊變成現在這種死樣,居然心底一抽一抽的,難道她也聖母得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她低咒一聲,回衛生間打了一盆水,又找了碘酒和一些棉紗布,打算將唐澤齊滿身礙眼的汙血和傷口簡單處理下。要是因為傷口感染,這傢伙在她家裡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還不如丟在垃圾堆裡任他自生自滅。
蹲在地上,她將毛巾放在水裡搓了搓,擰乾,展開來將唐澤齊的臉擦乾淨。
擦著擦著,她不禁又失了神。
略嫌長的碎髮緊貼在他的額前和臉頰上,幾年不見,他還是像以前那麼好看,不過好像面板變得特別白。難道長期吃國外的食物,曬國外的太陽,能讓黃種人變白種人?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考慮要不要多賺點錢去國外曬曬太陽,所謂一白蓋三醜。摸著摸著,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幹什麼,覺得自己腦抽了。
她又換了一盆水,開始清理他身上的傷口。好不容易傷得最深的肉裡挑出一塊玻璃碎屑,她深深皺起眉頭,猛吸抽一口氣,心裡籠罩著一片濃雲。
究竟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傷得這樣厲害?全身傷成這樣,還有一口氣在,這應該算是命大吧。
她搓幹了毛巾,正準備要擦另一處傷口,驟然間,喉嚨被狠狠掐住。
一個女人若是成了聖母,那是件極奇可怕的事。
韓秀這輩子都沒這麼後悔過,就是不該聽杉杉的話,不該執意跟著她一起當聖母,救了唐澤齊。
她無法呼吸,驚恐地睜大了雙眼,瞪著面前醒過來的正用手掐著她脖子的唐澤齊,他的目光犀利而充滿了攻擊性,她在他的黑眸裡只讀懂了一個字——殺。
原本脖子上就被刀劃傷了,現在又被掐著,痛得她好想撞牆。血液全部湧向臉部,沒法流通,她痛苦地伸出手想要掰開那強勁有力的手,卻徒勞,她微弱的力道,只能換來唐澤齊更大的狠勁。
這個該死的男人為什麼這麼恨她,要說恨,也應該是她恨他才對。就算她以前罵過他適合當鴨當種豬,罵過他賤,咒過他得艾滋,說過以後見他一次打他一次……就算什麼都罵過,現在她救了他,他怎麼能這樣對她?她是在救他,幫他處理傷口,他做什麼這麼激動地想要殺她?
她實在是想不通。
眼淚抑制不住地順著眼角向外流,也許是瀕臨死亡的憤怒,讓她放棄掙扎,卯足了勁,將手中的毛巾伸到他的胸前,用勁力氣擦拭他身上的血跡,狠狠地擦,死命地擦。
幽黑漂亮的眼眸,迸射出的危險光芒在一瞬間突然黯了下去。
忽然,脖子上致命的力量沒了,她的身體就像被丟垃圾一樣丟往一旁。她整個人失去了重心,向左側栽倒,一下子撲在了那一盆水上。
盆翻了,水濺了一身。
“咳咳咳——”她貪婪地呼吸著,空氣猛地一下子灌進肺部,一時無法適應,不停地咳著。
她顧不得渾身是水的狼狽樣,撐著身子驚恐地一寸寸向後挪去。
離開唐澤齊差不多兩三米遠,她理順了氣,脆弱地哭了起來,“唐澤齊,你死在國外好好兒的,幹什麼要回來?一回來就要殺我,是我咒得你真的得了艾滋病,還是我咒得你斷子絕孫了?我上輩子欠你的嗎?要不是我好心救你,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應該在停屍房橫著呢?”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用手不停地擦拭著害怕、恐懼、憤恨的眼淚,可是淚水就像是不爭氣似的源源不斷地湧向眼睫之間,她極力忍耐著不讓它掉下來。可是她越想越覺得委屈,控制不住地撐在地板上痛哭失聲。
小七從未見過女人哭得這樣傷心,韓秀的哭聲,像是一隻待宰的羊羔發出的害怕顫聲,一點兒一點兒穿進他的心底,讓他想起很多年之前,曾經無數個日夜,他因為身體上插滿了儀器而發出過類似的聲音。這樣陌生的聲音已經久遠到他都快忘記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茶几上的面巾紙上,他緩緩地伸出手,抽取一張伸向韓秀,動容的目光示意她將眼淚擦乾淨。
韓秀抽泣著,睜著蒙淚眼,目光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移向那一張面巾紙。數秒之後,她氣憤地一把揮開他的手,自己從茶几上拿了幾張面巾紙,胡亂地擦著眼淚和鼻涕。
小七的面部表情並沒有顯示他因為韓秀的這一舉動而生氣,他依然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的刀和衣服呢?”
韓秀聽他提到刀和衣服,爬起身從垃圾簍裡翻出那把沾滿了血的手術刀和衣服。她不敢過去,只敢離得遠遠地將手術刀和衣服扔給他。
他伸手接過,就那樣靜靜地坐在地板上,盯著手中的手術刀和衣服發起怔來。
長時間的靜默,偌大的客廳裡一時間靜得有些可怕。
韓秀惶恐地看向唐澤齊,只見他黑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白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絲表情。
她咬著唇,掙扎了幾秒,壯著膽子開口:“唐澤齊,你到底是被人追殺,還是你殺了人?”
小七依舊還是那副姿勢,彷彿當韓秀是空氣一樣。
若不韓秀知道他會說話,還以為他被人毒啞了。不說就不說,反正等聯絡杜老師,什麼都知道了,她也擺脫了。
她走向沙發旁的矮几,拿起電話,手指只剛往下摁了一個鍵,突然一個閃著銀光的物體向她飛來。她來不及反應,傻愣愣地看著那道銀光飛向她。等回過神,身後裝飾架上的金屬撞擊聲告訴她,剛才向她飛來的是那把她親手扔給唐澤齊的手術刀。
她顫著手將電話機磕上,兩條腿再一次顫巍巍地發軟,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
她驚恐地看著死瞪著她的唐澤齊,喉嚨上下滾動著,發出連自己都不確定的聲音:“我不是要報警……我是想打電話給醫生朋友,你身上的傷口要及時處理,不然感染髮炎了,就晚了。你想死嗎?”
聽到“死”字,小七沉默了。
隔了許久,他終於開口說話,“你答應我,帶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但,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家。”韓秀髮現唐澤齊有點不正常,具體哪邊不正常又說不上來。
“你家?”小七的眉心微蹙。
韓秀好不容易才敢正眼仔細觀察他,卻見他突然從地板上站起來,走向她。
她是怕了他突然發瘋,身體直往後縮,急道:“除了警察局,我不知道哪裡最安全。你不讓我報警,我只能帶你來我家。還有,我費了好大力氣,把你從垃圾堆裡救回來,不是要看著你死我家的。”
小七一步步逼近她,將她逼得無路可退,背部緊抵上身後的裝飾架,他淡淡地瞄了她一眼,一聲不響地從她頭頂上面的木雕裝飾架上取下手術刀。
“只要你不想殺我,我不會對你怎樣。”語調平緩柔和,明明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脅,任何一個人說,那表情,那語氣,一定是猙獰又強硬,但是換作他柔聲細語這樣一講,這感覺就好像情人間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好好哦。”
韓秀覺得渾身都虛脫了,如果再被他嚇幾次,她那個不堪負荷的脆弱心臟,要不了等到七老八十,就一定會提前報廢。
她咬著嘴唇,瞪著他,說:“我要是想殺你,早在四年前就跟著你媽一起,抄棍子打死你了。”
“……”小七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沉默了。
長長的沉默之後,小七算是在韓秀家臨時住了下來,即便是韓秀內心恐懼,多般不願意,但也由不得她選擇,因為從她開始扮聖母的那一刻起,她就沒得選擇。
小七身上多處的傷口,他不讓她找人幫他清理傷口,只是在便箋寫了一大串英文,要她幫他弄這幾種藥品,卻不讓她出門去藥房買。
韓秀看著那份清單,眉毛似要打結,全是英文,這不是在要她的命嗎?在他的“虎視眈眈”下,她撥通了樓下診所的電話,以蹩腳的發音讀著便箋上的英文藥名,結果被樓下診所的人狠狠鄙夷一番。因為他要她買的不過是一些消炎用藥,但是像繃帶、棉球這種只需要兩個中文字就可表達的東西,他卻非要用英文表示。
在國外喝了幾年洋墨水,很了不起嗎?切!她撅著嘴在心中鄙夷。
她掛了電話,黑著臉瞪他,在觸及他冰寒地凍的目光之後,她又害怕地瑟縮。
小七看著她掛了電話,她似乎很害怕自己,惶恐的表情寫滿了整張小臉。眸光中迅速地略過一絲不解,他便在臨窗的一張椅上坐了下來,手中握著手術刀,雙眸空洞洞地望向窗外昏黃的天空。
夕陽西下,漫天如火的雲霞染紅了整個天幕。
不一會兒,樓下診所將藥品送上來。
韓秀含淚付了幾百塊,心痛得就好比誰用利刃在她心尖上狠狠剜了一大塊肉一樣。她將包紮藥品遞給他,心想:如果他要她幫忙,她要不要藉機往他的傷口上死命戳兩下,就算現在沒辦法把錢拿回來,出出氣也是好的。
誰知他拿了包紮藥品之後,一言不發,便進了浴室,一個人待在裡面慢慢包紮。
她傻傻地瞪著那合上的浴室門,好半天回不過神。
做保潔工作,本來就是一個消耗體力的活,再加上小七的事,已經讓韓秀筋疲力盡,但是她又無法忍受眼前汙髒一片,不得不振奮精神,開始擦洗地板,以及被他“汙染”過的傢俱。
韓秀擦完茶几最後一個腳,站起身來,被眼前白花花的身影嚇了一大跳。
不知什麼時候,小七已將身上的傷口處理好,裹著繃帶出在韓秀的面前。
韓秀的個頭只到他的下頜,他的身高讓她非常得有壓力,目光正對著他的一雙深深的鎖骨,上面一些不大不小的傷痕,讓這個位置看上去該死的性感,讓人有一種特別想狠狠虐一番的衝動。
真的好誘人……
不過只是幾秒,她的腦袋便清醒了,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兩步。
她的視線在他的身上上下掃視了幾秒,讓她訝異的是,繃帶包紮整齊得就像是專業醫護人員處理的。
小七一言不發,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韓秀一眼,只是靜靜地走到窗前,像之前那樣端坐在窗前,手中依舊緊緊地攥著那把手術刀。
似乎,他剛才立在她的面前,只是在等她讓開一條道。
韓秀崩潰地撫額。
怎麼去美國幾年回來,人突然變傻了?
家中終於恢復了之前乾淨明亮,但韓秀徹底不能動了。
她的肚子早已飢腸轆轆,又不得不走到電話機旁,想要打電話叫外賣,突然想到剛才驚險的飛刀,她條件反射地縮回了手,懊惱地捶了一下腦袋,轉身對坐在窗外發呆的小小聲叫道:“哎!唐澤齊!”
小七依舊還是先前一副呆呆的姿態,雙眸呆滯地凝望著窗外。
“唐澤齊!唐澤齊!唐澤齊……”韓秀壯著膽又叫了幾聲,可是依然不見他反應,索性走了過去,用手在他的眼前招了兩下,然後迅速又後向站離遠了點再次叫他,“唐澤齊——”
小七終於有了反應,蹙著眉心,怔怔地看著她,表情十分不悅,冷冰冰地開口:“你叫我?”
“……”>"<||||韓秀觸見他冰冷的雙眸中透著一絲疑惑,頓時沒了語言。
不是叫他,那是叫誰?這裡難道還有另一個叫“唐澤齊”的禍害嗎?
“什麼事?”小七淡淡地問她。
韓秀驚訝地張了張嘴,然後又合上。
見鬼了,兩次差點要殺她的時候,他的表情、聲音和動作,都充滿了困獸一般蓄勢待發的強猛攻擊。眼下,卻莫名其妙的像貓兒一樣溫順平靜,當然是只酷貓兒。他在玩雙重性格大變換嗎?
只是像他之前那種野獸般的攻擊力,她可是領教過了,出於安全,她還是小心為妙。
“哦,我……要打電話叫外賣。”韓秀覺得自己很窩囊,現在連打個電話叫外賣都要向他請示,這種感覺真鬱卒。
可是誰叫她怕了他。
“什麼叫外賣?”
“……”(⊙_⊙)他怎麼可能連什麼叫外賣都不知道。
與唐澤齊意外重逢之後,韓秀就覺得他的腦子有點兒問題,這一假設在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得到了肯定。
她的嘴角隱隱抽|動著,隔了好一會兒,才清了清嗓音說:“就是你想要吃什麼,打電話叫人直接送到你家來,這就叫外賣。就像剛才,你要我幫你弄那幾種藥,又不准我出門,那我只好打電話叫人家診所送上來。現在,我餓了,所以我要打電話叫外賣。”她平心靜氣地解釋了一大通之後,一時間忘了他的危險性,忍不住說,“唐澤齊,你今天出門的時候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居然問我什麼叫外賣?連人家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知道的問題,你居然要問我,耍人很好玩嗎?”
小七並沒有因為韓秀的數落而情緒有所波動,反而是一本正經地糾正她,“我的腦袋沒有被門夾,是我撞了玻璃牆。”
“……”O__O"這是什麼話?真把腦袋撞傻了?真是敗給他了。
驀地,他反問她,“既然餓了就打電話,為什麼要跟我說?”臉上始終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韓秀翻了個白眼,就差沒吐血了。
他以為她吃飽了撐的沒事做嗎?要不是怕他再用刀飛她,她做什麼這樣沒骨氣的連打個電話都不敢?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能擺出這種無辜又無知的表情,反問她為什麼要跟他講?
韓秀感覺自己的太陽穴都在抽|動,腦袋裡嗡嗡地飛滿了他的聲音。
她現在基本確定,他的腦袋絕對出現問題,這幾年在美國,不僅面板變白了,腦子也變白了,不是白色的白,而是白痴的白。
外賣終於送來了。
韓秀點的是她最愛吃的水煮魚片和手撕包菜。
她從廚房拿了一個碗,盛了一點飯就開吃。也許是餓急了,才扒了兩口飯,差點就噎住。她猛灌了兩口水,這才緩過氣。
目光不經意間,瞥見依然靜坐在窗前的小七,從她的角度望過去,他側臉削瘦的輪廓,深鎖的眉毛,緊抿的薄唇,都透著一種孤傲,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不知是錯覺,還是她眼花。她想起她剛才走過去叫他名字的時候,他望著窗外的眼眸裡寫滿了濃濃的悲傷與寂寥。仔細想想,都覺得他很不對勁,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冷漠淡然的氣息,會讓人有種莫明會心疼的感覺,一點也不像是曾經認識的那個賤男人唐澤齊。
心疼?韓秀被自己的念頭嚇著,啐了聲,繼續埋頭吃飯。
鑑於小七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樣,她不敢跟他隨意搭腔,但是一想到他若是因為她沒叫他一起吃飯,待會再發病,生氣,拿她出氣,那要怎麼辦?
她咬了咬唇,放下手中的筷子,低低地叫了他一聲,“唐澤齊!”
再叫一聲,果然,和剛才一樣,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疑惑,首先,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聽過杜老師和師丈說過唐澤齊有兄弟,更別說是孿生兄弟,其次,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再次,她不信有人那麼無聊,什麼人的臉不整,偏偏整了一個唐澤齊的臉。
她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唐澤齊撞傷了腦子,導致腦子反應這樣遲鈍。到底這傢伙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天翻天覆的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不過,這樣安靜不愛說話的唐澤齊,她倒是不排斥。
等吃完飯,她就打電話,看看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事。
唉,女人的心永遠都是豆腐做的,再鐵石心腸,也硬不到哪裡去。看到小七坐在視窗哪種傻愣愣,一副迷路羔羊的樣子,她的居然也有些心軟了。
果然,是跟裴杉杉待一起待多了,實慣性聖母了。
算了,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吃飯。如果這男人要是餓急了,半夜三更跑來啃她的肉,她寧願現在當一次聖母。
這一次,她衝著一直在欣賞夜景的小七,扯著嗓子死命地叫了起來:“唐——澤——齊——”
很快,坐在窗前的人有了反應。
小七深蹙著眉心,轉臉看向韓秀,幽黑的雙眸裡寫滿了不喜歡這樣的噪音,但也僅是幾秒,取而代之的是無聲的疑惑。
韓秀用筷子敲了敲碗,彷彿喚小狗一樣說:“喏?你要不要吃飯?我點了水煮魚片和手撕包菜,還蠻不錯吃的。”
然後起身,好心地從廚房裡又拿了一副碗筷,並幫他盛了一碗飯,放在桌上,“喏,不夠,你自己待會去鍋裡盛好了。”
她坐下繼續吃她的水煮魚片。
小七緩緩起身,走向餐桌,目光輕掃過滿盆油和尖椒的水煮魚片,然後轉向放了許多尖椒和花椒的手撕包菜,最後停在那一碗顏色不算很好,看上去半生半熟的飯上。
未久,他的薄唇輕啟,明明應是十分溫醇的聲音卻異常冷淡,“油脂過多攝入,會破壞體內脂肪酸平衡,造成人體嚴重缺乏ω-3脂肪酸,油脂堆積,引發肥胖,易患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冠心病、腦梗塞等各種慢性疾病。”
“噗——”韓秀將口中嚼了一半的魚片,全部噴了出來,然後不停地猛咳,“咳咳咳……”
什麼時候毆米茄手錶跟脂肪酸掛勾了?明明他讀的是機械專業,怎麼跟讀了營養學專業一樣。好歹以前他也經常吃這些東西,現在來跟她講什麼脂肪酸缺乏,不過是去了美國四年,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跟上層社會的一樣,這麼講究嗎?
她驚悚地抬眸看向他,他轉身去了廚房,開啟自來水龍頭,就這樣用手接著,喝了好幾口水。
她捂著嘴巴咳了好一會兒,驚訝的目光一直鎖住他的身影。
他……講究油脂不能過多攝入,不會不知道喝涼水對胃不好嗎……
韓秀一面看著他,一面驚恐地扒著飯,待會吃完飯,她第一件事一定要打電話確認,究竟在唐澤齊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這傢伙怎麼看都像是有點精神異常的傾向,如果他真有精神病,那一定趕緊送到“某個地方”治療。若是在她家,貼她錢,她不會再當聖母。
小七喝完了水,從廚房裡走出來。
韓秀這才注意到他身上依然穿著那條帶血的內褲,心中一陣噁心,什麼胃口都沒有。她連想都沒想,直接指著他身上帶血的內褲,說:“待……待會,我去超市幫你買條褲子,你不能穿成這種樣子在我家裡晃,太噁心了。”
小七怔了怔,低頭看了身上僅著的內褲,不僅汙髒一片,還有著觸目驚心的血跡。
“嗯。”簡單的音調自他的鼻子裡輕哼而出,沒有太多的情緒。他黑白分明的雙眸,清透如冰水。
韓秀白了他一眼,收拾好碗筷,拿了錢,準備出門,手剛搭上門把手,突然覺得有些不踏實,心驚肉跳的。
她迴轉身,衝著喜歡坐在窗前發愣的男人,吞吞吐吐地問道:“喂,唐澤齊,你很奇怪。為什麼我第一次打電話,你用刀飛我,現在我要出門幫你買褲子,你卻又這樣放心?難道你不怕我出去,打電話給警察,或是叫你仇家來砍你嗎?”
小七轉眸看向她,沒有溫度的雙眸中透出幾分訝異,幾分迷離,幾秒鐘之後,他鄭重地說:“我相信你。”
“……”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我相信你。
只是簡短的四個字就像是魔咒一般,將韓秀震得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
她聳了下肩,快步出了門,彷彿身後有冤魂追她似的。
一路上,她猶豫著要不要報警,可是一想到杜老師,她又退縮了。她不斷地跟自己解釋,其實這四個字是赤|裸裸的威脅,如果她不照他的話做,她一定會付出代價的。所以,她當現在是被聖母附身,看他可憐,大發慈悲,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才會說要幫他買內褲。這筆賬她先記著,等聯絡上杜老師,到時候慢慢跟他算清楚。
到了超市,韓秀直接奔向服裝區。她的手指掃過一排排衣架上的T恤和褲子,不停地翻看標籤。
靠!搶錢吶。
普通的一點的T恤要七十九塊,休閒短褲要八十九塊,貴一點的差不多要一百五十塊,加上內褲,她要掏一百多塊錢。有沒有搞錯?什麼時候超市這種大陸貨要賣這麼貴?
突然,餘光瞥見了不遠出的花車上,幾位大媽大嬸正揚著花花綠綠的沙灘褲。她望了一眼那醒目的促銷,T恤二十塊一件,沙灘褲十塊一條,立即拋下手中的“高檔貨”,直奔花車。
她在一堆衣服裡挖了一條綠色的T恤和一條綠色的沙灘褲。綠綠綠,全身綠,最好再配個綠帽子更好,綠色上最適合他的顏色,他應該償償這種被人扣綠帽子的滋味,就能夠能理解對方的痛苦。
又替他買了便宜的洗漱用品和自己吃的零食之後,她才提著大包小包回家。
回到家,韓秀看見小七終於換了位置,整個人軟軟地躺在沙發上,遠遠的看去,他緊瞌著眼,眉心深蹙,臉頰上泛著異樣的紅。
她走過去,輕喊了一聲“喂”,他緩緩睜開眼,漂亮的眼眸裡失去了之前的光彩,一片迷離。
“衣服我買回來了。”她說著,遠遠地便將裝著換洗衣服的袋子扔了過去。
接住衣服,小七的神志終於清醒了些,起身進了浴室。
磨蹭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換好了內褲出來,只見他眉頭深蹙,將T恤和沙灘褲還給韓秀。
正常人都知道洗完了澡要穿著衣服出來,除非是一家人,或者是親密的愛人關係,才會只穿著一條內褲到處亂晃。而小七洗完了澡出來,可是以說是進去怎麼樣,出來還是怎麼樣。
如果說他穿著內褲還像先前那樣的平角內褲,只是沾了血跡,那也就無所謂,因為不會讓人看見了往別處亂想。
可偏偏他現在穿的這條,是韓秀在男式內褲區隨便亂抓的,連包裝都沒來及看清,竟然是條低腰子彈褲。裹在他那看上去白白性感的小屁屁上,什麼所謂前“凸”後翹,讓男性象徵突點更加明顯。
如果說沒見過男人的裸體,那絕對是矯情。就算沒有見過真人秀,但起碼A片上裸體的男人從白人到黑人再到亞洲人,應有盡有。
但是眼下,見著一個小時前差點殺了她的初戀情人這番撩人的恣態,讓她頓覺毛骨悚然。
她迅速背過身,羞憤地叫道:“唐澤齊,你這個變態。我不是給你買了T恤和沙灘褲,你幹什麼不|穿?!是不是又在動什麼歪腦筋?!”
小七眉頭蹙得更深,發燒的熱度,讓他很難受,發出一聲類似嘆息的聲音,面無表情地說:“這兩樣東西我暫時用不到。還有,這條內褲的布料為什麼這麼少?”
“喂,唐澤齊,我收留你歸收留你,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你在我家裸奔耍流氓!什麼叫T恤和短褲暫時用不到?誰沒事穿著內褲到處亂晃?你什麼時候學會假正經的嫌內褲布料少?我又不是生產內褲的,鬼知道是怎麼瞎了眼的隨手拿一條子彈褲。你要想耍流氓,你滾出去好啦。”韓秀氣憤地回頭,衝著他吼道。
唐澤齊蹙緊了眉心,困惑地看著韓秀,腦中將流氓二字細細咀嚼一番,然後一本正經地回答她:“以前除了在天台散步運動的時候會穿外套,在室內我都是這樣穿的,大家也這樣穿,沒什麼不對。”
聽了唐澤齊的話,韓秀全身的血液又開始向頭部狂湧,如果因承受不住噴出血來,一定會血濺六尺。
以前都是這樣穿的?在室內只穿一條內褲,是為了跟女人圈圈叉叉的時候方便脫吧。還大家都這樣穿?群P嗎?這個該死的男人,剛才還覺得他變了,變得純淨無瑕又無害了,原來還是狗改不了吃屎。他為什麼就是死性不改?到了美國,變本加厲,變得更加□。
“唐澤齊,你有暴露癖,那是你的事。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不是你那些鶯鶯燕燕,喜歡看你有事沒事亂露點。現在鄭重跟你申明,你要是意圖在我家穿成這樣耍流氓,我現在就用掃把把轟你出門!” 韓秀完全忘掉了唐澤齊的危險性,聲音吼得老高。
唐澤齊皺著眉頭,緊抿著薄唇,直到韓秀第二次河東獅吼完畢,才冷冷地開口:“保障交談的環境噪音允許值在 45~60 分貝,剛才你的聲音達到90分貝,屬於噪音。”說完,他收回T恤和沙灘褲,轉身進了浴室。
居然說她的聲音是噪音?變相的罵她。
韓秀剛要發作,誰知響應她的,只有那輕微的浴室關門聲。
與她那90分貝的噪音,明顯的強烈對比。
她立在廳內,抓狂得想撕人。
為什麼現在這傢伙每次跟她講話,都是一副超脫了生死境界才能做到的處事不驚的淡然?
“唐澤齊,你換好了衣服,就給我在客廳裡安生地待著。你要是敢再變態,小心我———”突然想起唐澤齊的恐怖,她的氣焰立即滅了,下面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小心你怎樣?”浴室的門突然被拉開,小七已經換好了衣服,聲音低沉而飄忽,發燒的熱力讓他頭腦昏沉,全身虛軟。穿衣服幾乎奪去了他所有的力氣。
她瞪大眼睛,盯著他有氣無力的樣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剛要開口,殊知,眼前一片陰影,緊接著,他整個人軟弱無力地再一次向她倒過來。依舊是她被壓在了下面,但是這一次換了體|位,標準“男上女下”的暖昧姿勢。
她感覺到胸腔內的氣息全部被擠壓出來,痛苦得緊皺著眉頭,羞憤地說:“喂,你是不是故意的?又想佔我便宜?”
可是等待了許久,他並沒有迴應她。灼|熱的面板緊貼著她的,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的臉頰剛好擱在她的頸窩,她艱難地抽出一隻被他壓在身下的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一片。原來他已經燒得失去了知覺。
她在心底自嘆一聲:衰!有哪個人會有她這麼倒黴?一天之內被同一個男人毫無預示地壓倒兩次。
他真的好重。
她咬著牙,不得不卯足了全力將他從身上推開,然後又費盡了力氣將他拖到客廳,她實在沒有多餘地力氣將他搬到沙發上,只好在地板上鋪了一層涼蓆,讓他睡在上面。
她摸了摸他的頭,熱得很厲害。她咬著唇,他這樣會不會死掉,畢竟之前他受傷很重。如果他要是死掉了,她所有事情都白做了。
她拿了一條毛巾,打溼擰乾,蓋在他的額頭上,然後又打電話給樓下診所。
不一會兒了,劉醫生上門。
韓秀簡單地說了下他的情況,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傷的,想到之前他身上滿是玻璃碎屑,便只好編話說:“他不小心從樓上摔下,剛好跌在人家扔得一堆裝修破璃碎屑上。”
劉醫生想看傷口,卻見小七包紮得無可挑剔,韓秀只好解釋說:“他以前學過護理。”
劉醫生仔細地檢查了一下,說:“小韓啊,剛才你跟我買藥,是不是就是你男朋友用的?”
“啊?”男朋友?韓秀擺手,想想還是點頭,“是他要我買的。”
“哦,藥拿來,我再看看。”
韓秀便將買回來的一堆拿過來。
劉醫生看著一個個拆封過的藥品,然後點了點頭,說:“小韓,你先不用擔心,你男朋友用藥沒有錯。今晚你注意看著他,你看看兩小時後能不能退燒,如果能退掉,明天就不會有事,如果退不掉,就要趕緊帶他去醫院。待會你再跟我去拿些退燒貼回來。”
“好的。”
韓秀將退燒貼貼在小七的額頭,指腹不小心觸碰到他額頭的面板,那灼|熱的溫度讓她不禁恍然。沒想到時隔四年,居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再見。
用了很久的時間介懷,用了很久的時間努力忘卻,到頭來,他還是再一次擾亂了她的生活。
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跑回房間,將筆電搬到客廳裡,接了電,便坐在沙發上開始上網。點開曾經所在的朋友圈裡,她開始詢問:“有沒有知道唐澤齊是不是回國了?”
某A女:“唐澤齊回國了嗎?我不知道呀,他沒來找過我呀,還真挺想他的。秀,你不介意我這樣講吧?”
某B女:“呀?沒想到你跟唐澤齊分手了這麼多年,以為你不會打聽他的事,原來你一直是在秘密喜歡他嘛。可惜他出國後,我也沒怎麼跟他聯絡,他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壞男人。”
韓秀:“誰說我還喜歡他了?還秘密?我就是喜歡上一頭種豬,都不會再喜歡上他。”
某C女:“哎?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小齊。偶爾在網上碰上,他還是老樣子,油嘴滑舌的。不過,最近沒怎麼聯絡。”
韓秀:“油嘴滑舌?!沒有整個人看上去痴痴呆呆,比以前純潔一些嗎?”
黑皮笑:“哈,如果唐澤齊變純潔了,不如直接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不過,小齊花心歸花心,其內心深處最喜歡的人還是你啦。”
喜歡她?這可是她從長這麼大以來聽過的最雷的笑話。
韓秀:“少說這種噁心話!前段時間我好像看到他了,被人家打得跟豬頭似的,他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發財:“不會吧。半年前他回國一次,後來他又飛美國了,還是我送的機,這次沒接到他要回國的通知啊。”
韓秀嘴角抽搐,他坐的什麼飛機?還是穿越了?西班牙又不是西安,能從歐洲掉到亞洲。
黑皮:“他回來的時候,也就跟我們幾個玩啊,最多泡泡吧,喝點酒,找找樂子,哪有得罪什麼大人物。不過,半個月前,在網上聽他講說,要飛西班牙見新女友。現在在哪,我哪裡知道?你在哪看到他的啊?”
韓秀:“那我可能認錯人了吧。有沒有杜老師其他的聯絡方式,電話打不通。”
發財:“杜老師的聯絡方式呀,我沒有耶。現在都網路化了,誰還用電話。”
韓秀:“網路化,也得對方線上啊,網路又不是萬能,不然電話還有存在的必要?”
之後韓秀又在群裡與其他人說了幾句話,便下了線。
為了打聽唐澤齊的事,韓秀聯絡了幾乎可以聯絡到的人,大家對她突然關心唐澤齊非常的好奇,追著她盤問很久。她想不通,為什麼四年了,大家還能對這樁事這麼熱衷?
詢問了一圈,讓她失望的是,無論曾經跟是唐澤齊有染的女人,還是他那圈狐朋狗友,都不知道他回國的訊息,也沒聽他說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一直以來,她都是透過網路跟遠在美國的杜老師聯絡,臨時要找杜老師的時候,卻發現當年杜老師留給她的電話,已經不存在了。她發了郵件給杜老師,信中她沒有提到遇到唐澤齊受傷的事,只是表示了自己慰問之意,最後才略帶了一句話,問問唐澤齊最近怎麼樣,有沒有受什麼刺|激,委婉地問了他是否有精神病傾向。
發完了郵件,她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著他出神,腦中不停地又回憶起曾經的點點滴滴。
直到窗外,有貓叫聲,她才回過神,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燒退了。她總算是舒了一口氣,還好燒退了,這就意味著他沒事了。
明天,她要把杉杉招來,一起盤問他,一個人面對他,讓她有種隨時精神都會崩潰的感覺。
她軟綿綿地坐在沙發上,真是精疲力盡的一天。
她瞄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機,已是零晨兩點。她不太放心唐澤齊,決定留在客廳守著他,怕他還有什麼意外。她倒在沙發上,將臉埋在裡面,蹭了幾下,不一會兒,沉沉地睡去。
翌日一早,韓秀便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她眯著眼,手摸索了半天,才接起手機:“喂?”
“韓秀,你還活著就好。”手機裡傳來裴杉杉“咯咯咯”的笑聲。
韓秀用手臂蓋在眼部,意圖遮住透過窗簾的光線,沒好氣地說:“女人,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非要這麼早叫醒我不可。”
“咦?你昨天不是說今天還有兩家保潔要做,一大早要出門的嗎?”
“昨天是週末,人手不夠,我才去那個胖女人家的。公司那麼多人,如果要一個CEO天天出去當保潔,那公司還要招員工做什麼?所有事都我這個CEO來做好了。”
“什麼CEO啊?不就是一個Clean Environment Obasan。”
“怎麼?看不起Clean Environment 的歐巴桑?昨天你的一百塊清潔費扣了,你不用來了,再見。”韓秀作勢就要掛手機。
“別掛!這不是關心你嘛,假如要是你真的掛了,我也能第一時間報警。”裴杉杉又是“咯咯咯”的笑。
“女人,拜託你別一大早的弄出這種母雞下蛋的聲音。”韓秀猛地坐起身,對著電話一聲咆哮,“都是你這個聖母,給我惹來一堆麻煩。今晚你把他領走,隨便找地方安排了,我不想再見到他。”
裴杉杉不笑了,故作很驚訝地鬼叫:“啊?怎麼了?難道昨晚他非禮你了?可是他身上那麼多傷,隨便找一處下手,都夠他受的了。該不會是你……”
“喂,裴杉杉,你除了會聖母,就是會思春。快點給我滾過來,過來商量這事。我覺得唐澤齊他腦子很有問題……”只要一想到他昨晚不正常的言語,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裴杉杉突然一本正經地說:“我也正想跟你說這事呢。昨天晚上,我被家裡人急叫回去,誰知道被騙去相親,晚上吃飯的時候,我一聽對方是個跑新聞的記者,就開始問他昨天下午有沒有發生什麼惡性鬥毆致流血的事件,結果那記者反問我是不是古惑仔電影看多了,他到想遇上這種事呢,如果真發生這種事,他今晚就不會坐在這了。你說,唐澤齊又是赤身裸體,又是遍體鱗傷,怎麼看,都像是跟人發生過激烈的鬥毆啊,怎麼就沒有人關注呢?”
韓秀眉毛深蹙,聲音沉了下來:“昨天晚上,我也問了幾個熟悉的同學和朋友,不管男的女的,他們都沒聽講唐澤齊回國。陸老師那邊我也發了郵件,待會看看有沒有回覆。”
“你昨晚就沒有問唐澤齊本人?”
“等你來了,你來問他吧,反正我是沒辦法跟他勾通。”韓秀腦子裡回放著昨天的情形,那真不是一般的想吐血>"<|||| ,再加上他病了一夜,她也差不多快倒下了。
“OK,一會兒到。”
“等你。”韓秀從沙發上起身,沒有看到地板上的唐澤齊,驚慌失措地到處找他,“唐澤齊!唐澤齊!”
直到看到陽臺上的修長的身影,她才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瞎跑。她迅速躥進在衛生間裡洗漱,完了之後換下睡衣,又回到客廳。
小七一身鮮綠,水靈靈地站在陽臺上,緩慢地做著韓秀看不懂的肢體運動,反正她知道這一系列的動作歸結起來,只有兩個字,叫做晨練。
小七收手,做完最後一個吐納動作,便轉身回到屋子裡。
韓秀在那身鮮綠的衣服上,上上下下來回掃了數回,最後落在小七那張標準的小白臉上。上帝在造人的時候一定是打了很長時間的盹,否則為什麼會這樣的不公平?一套上下加起來不過三十塊,顏色俗氣到斃,質量又垃圾的地攤貨,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一絲猥瑣的氣息,反倒是讓他有一種暖暖的居家感。假如她昨天從人家乞丐手裡買一套衣服回來,估計穿在他的身上,又是另一個犀利哥。
該死的居家!這種濫交的男人也會居家,簡直是笑天下之滑稽。
她再沒看他第二眼,走到客廳的電視機前,開啟電視機,關注下今天的早間新聞,就算跟杉杉相親的那個記者說昨天沒發生什麼重大案件,但全N市那麼多記者,不代表別人沒挖到,說不定會報道什麼兇殺案,搶劫案,毆鬥案……
掃了一圈,似乎沒有一個臺是報導昨天的事,就連電視臺最愛播的正室與小三相互罵街、家庭暴力等等都沒有。
她抿了抿唇,放下遙控器,轉身走向廚房,翻了翻冰箱裡的東西,還有三個雞蛋和一些米飯,夠做兩人份的雞蛋炒飯。
唉,當聖母真可怕,管吃管住還管穿,如果包個小白臉,她還會心甘情願些。
小七拿著遙控器,不停地換著臺,隨著畫面的變化,流光溢彩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絲驚豔,然後迅速恢復,最後將頻道定格在CCTV-9,這才在沙發上坐下來。
韓秀端著兩盤子炒飯從廚房裡出來,就聽見電視機裡嘰哩哇啦說著一大堆聽不懂的鳥語。她在心中冷哼一聲,不就是去美國待了幾年嗎?要不要一回國專門看英文版的新聞?果真是個裝bility!
她將蛋炒飯放在茶几上,將一份蛋炒推在他的面前,說:“喏,你的。”
小七側過臉,先是抬眸看她一眼,然後看向茶几上兩盤看上去顏色有些偏黑的蛋炒飯,眉心不由得一皺,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語氣,“這是什麼?”
“喂,唐澤齊,你非要汙辱一下我,才覺得很爽嗎?!我能幫你多炒份蛋炒飯,是看在你媽的份上。你要是不吃的話,就給我滾一邊去,別妨礙本小姐用早餐。”韓秀剛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就接收到他那種嫌棄的眼神,別說有多影響食慾。
她炒得蛋炒飯,不過就是沒什麼色,但是吃起來都是超讚的,裴杉杉從來就沒有嫌棄過她的蛋炒飯,每次都非要吃到撐才罷休。這個該死的男人,吃現成的,還敢對她露出那種嫌棄的表情,憑什麼?!昨天晚上嫌棄水煮魚片,今天早上嫌棄她炒的蛋炒飯,他有本事頓頓都不吃,乾脆成仙得了。
反正昨天都吼過他很多次了,也不差今天一早再吼一次。大不了橫屍家裡,但是要她卑恭屈膝地跟他講話,讓她撞牆好了。
小七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線,盯著面前除了雞蛋就是飯,外面像是裹了一層黑芝麻粉一樣的食物,原來是蛋炒飯,但這色澤……好像跟以前吃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看著韓秀氣鼓鼓的樣子,於是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剛準備伸手捧起那盤蛋炒飯,卻見韓秀抓著筷子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坐那邊去。”筷子隨著她手的動作又指向靠窗的凳子。
他先是一怔,但沒有異議,捧起蛋炒飯,一言不發,慢慢走向窗前,在那張被他佔據時間最多的凳子,坐下。
雖然雞蛋和飯的顏色看上去像是裹了一層芝麻粉,但撲鼻而來的蛋香與炒飯香氣相互交融,稍稍緩和了他的顧慮,是蛋炒飯的味道。
昨晚吃得一些莫名其妙的食物,加上發燒,消耗了他太多的體能。早上醒來的時候,額頭上貼著退燒貼,身下睡著涼蓆,一種不知名的情愫在胸口中湧動。他偏過頭看向縮在沙發上睡得的女孩子,昨晚,是她照顧他的吧。
他用筷子夾了一小撮蛋炒飯,送進口中,慢慢地咀嚼,味道還不錯,雖然沒有以前吃的顏色好看,但不知為什麼,這盤蛋炒飯,給了他一種安定溫暖的感覺。起碼,這個女人不會在他吃完這盤飯之後,想著對他開膛剖肚,他沒有在她的身上感覺到那種透著貪婪的殺氣。
他大口大口,狼吞虎嚥地吃著盤中的蛋炒飯。
不僅是因為餓,而是因為真的很好吃。
這個總是喜歡製造噪音的女人,應該是叫韓秀吧,至少他聽她的朋友是這樣叫她的。
韓秀,他記住了這個簡單的名字。
韓秀嚼著口中的蛋炒飯,眼睛忍不住地瞄向小七,他微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眸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副吃相有點嚇人。不過,看他狼吞虎嚥的樣子,應該是她的蛋炒飯的味道很不錯。
不是她自吹,她炒的蛋炒飯,不好看歸不好看,但那味道絕對可以說是豔壓陰陽兩界,別說人吃了捨不得,就連黑白無常吃了都會忘記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