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
“夫人,我……”
來到謝雁歸身旁,周謹放低聲音,然而卻不知該如何繼續說下去。
他們在意的姑母謝姮已經死了,就算他說再多抱歉,也回不來了。
謝雁歸蹲在地上,沒有說話。
那日才醒來時,她因為太過悲憤,所以不讓周謹靠近,甚至用劍指著他。
之後稍微冷靜些,她自然明白不是周謹的錯。
姑母實在是太有主意了,她決定的事情,輕易不會改變。
這幾日閒著的時候,她翻看過去的書信,其實早在之前那一封封的書信中,姑母就跟她道過別了。
只是她沒能察覺。
“哎喲你們兩個!我真的是……真的是沒想到啊!”
安陽忽然出現,幾步來到謝雁歸身邊,將她從地上扶起,順勢懟到周謹懷中。
“周謹,你藏得可是夠深的了,你竟然是大伯父的孩子!”
其實安陽來了一會兒了,只是瞧見周謹要找謝雁歸,才沒有立刻上前。
可兩個人現在這副樣子,她覺得憑著他們自己,還不知道要怎麼緩解,所以才呼喝著上前來。
“抱歉,郡主,沒想瞞著你的,只是……”環住謝雁歸,周謹微微皺眉,她瘦了許多。
也難怪,大戰之後昏迷許久,又趕路回來,這幾天也沒怎麼好好吃喝。
若非是有荀老跟予書的藥膳,只怕人早就躺下了。
“別隻是了,我明白的,你應該這樣,這件事,雁歸知道就夠了。”
安陽看著謝雁歸的反應,就知道她早就心知肚明。
她安靜靠在周謹懷中,沒有說話,但這樣的局面,已經是夫妻倆有所緩和了。
“阿弟,雁歸她……她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也別怪她那日對你揮劍相向,只是……”
“郡主,我都知道的。”周謹環住謝雁歸的胳膊稍稍緊了緊。
謝雁歸仍舊沒說話。
“那……那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其實如今的情況,眾人皆心知肚明。
明德帝不可能再做皇帝,但皇位必須要有繼承者。
且不說明德帝膝下已沒有能夠繼承皇位的皇子,就算是有,隨著明德帝被廢黜,也沒了繼承的資格。
而身為先太子遺孤的周謹,顯然是最好的人選。
在朝堂之上,景岫已經說過,他身體無礙。
私底下,乾安老王爺當著許多宗親世家的面,也找了荀嶽來,問了周謹真實的情況。
既然身體無礙,那他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就是最大的。
換言之,周謹很可能在不久之後,成為新皇。
身為新皇的妻子,謝雁歸必然會成為皇后。
雖然許多老臣對謝雁歸有意見,可她若是做了皇后,旁人也說不出什麼。
“我……”周謹低頭看向謝雁歸,心裡忽然有些不安。
他有一種預感,之後塵埃落定,她不會留在京都。
安陽的目光也落在謝雁歸身上,“雁歸,你怎麼也不說話,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離開京都。”
面對安陽的詢問,謝雁歸沉默片刻後,開口說道。
“黔南重傷之後,我的身體再也經不起折騰,大概……也不會有自己的子嗣,所以我想離開京都。”
“倘若以後從那些戰場遺孤之中,挑到一兩個閤眼緣的,便讓他們承繼謝氏風骨。”
安陽頓時沉默下來,看了一眼周謹。
周謹的目光都在謝雁歸身上,這次換成他不說話。
“安陽,你先回去吧,我有話要跟……殿下說。”謝雁歸看向她。
“哦,好的。”安陽點點頭,頗有些苦惱地皺眉,轉身離開。
“我累了,咱們去屋裡坐著說話吧。”謝雁歸終於將目光落在周謹身上。
“好。”點了點頭,兩人進到屋中,一左一右地坐在軟榻上。
周謹伸手,想要挪走橫在兩人之間的小几,卻被謝雁歸伸手按住。
“如今這般,倒與咱們之間很像。”安陽能想到那些,謝雁歸也想得到。
依著周謹的身份,必然要留在京都的。
雖然在大殿之上,景大人說周謹與她的婚事,是姑母點頭的。
可謝雁歸想,或許,他們倆終究不該是一路人。
若姑母還在,她倒是願意留在京都,又或者聽從姑母的安排。
她與他之間,可能還能在一起走上幾年,然後會因為他成為了皇帝,橫在中間的縫隙越來越大。
身為皇帝,終究是需要一個繼承者的,而且以周謹的情況,朝臣們必然希望將來的繼承者,是他所出。
但顯然,她的身體……
那時候,兩人大概也要分道揚鑣的,她不會允許自己跟其他女人去分一個男人,哪怕他是皇帝。
而現在的事實是,姑母已經不在了,就連謝家老宅都不在京都之內。
所以,她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
哪怕這裡有周謹。
與其走到後來再分開,不如從現在就斬斷。
“周謹,咱們和離吧。”謝雁歸看向他,緩緩開口。
“一切結束後,我會離開京都,先去各處走一走,看看不曾看過的風景,若有需要,你隨時可以派人給我送信,無論是守衛哪裡,我都願意去。”
“我曾經期盼著能找尋到十萬靖羽軍跟我父兄慘死的真相,如今已經找到了。”
“我曾經盼望著我姑母往後順遂,能與我相伴,這一點再無法實現。”
“但我想,我所願的海晏河清,蒼生俱保暖,在你的治理下,必然能夠實現。”
“我平生僅這三願,能有兩願得償,倒也……足矣。”
謝雁歸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周謹,臉上露出淺淺笑意來。
就如同在宮裡夜色下的那次見面,無論哪次抬眸看他,她依舊會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好看,哪一點都合乎她心中所想。
而今,擁有過就夠了,兩人若能如此平和地分開,倒也……不算遺憾。
“和離?”盯著謝雁歸,周謹眯起眼來。
哪怕她按住小几不讓他挪走,他還是動手挪開了橫在兩人之間的小几,湊到謝雁歸面前。
“你我夫妻雖然相聚甚短,也足夠情誼深厚,為何要和離?”
“你說你平生唯有三願,能有兩願得償,心中也足矣。你惦念著父兄跟十萬靖羽軍,惦念著姑母,惦念著蒼生……你似乎惦念著所有,卻唯獨不包括我。”
說到此,周謹伸出手來,握住謝雁歸的肩膀,眼尾發紅,“那……我呢?”<!--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