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元沒回來時,雲濃已經吃了飯,但那時壓根沒什麼胃口,不過是動了幾筷子。春暖那時看她不順眼,壓根也懶得理會,如今知曉她的身份後,便態度大改,轉頭就向顧修元告了狀。
這倒像極了當年。
那時雲濃過得大大咧咧,並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經常是想一出是一出,任別人怎麼勸也未必聽。春暖拿她沒辦法,每次都只能託了顧修元,讓他來勸。
也就是顧修元,才能讓雲濃聽話些。
春暖才說了一句,雲濃便下意識的抬頭瞪了她一眼,隨後就又被顧修元抬手給勾著下巴帶了回來,然後頗為讚許地向春暖點了點頭。
當年雲濃還是郡主時,春暖只敢私下裡跟顧修元說道,如今卻活似將她給架空了一樣,當著面就敢當“叛徒”告狀了。
可見顧修元實在是收買人心的一把好手。
雲濃從顧修元手中接了筷子,又眼看著他不住地往自己面前的碟子中夾菜,連忙道:“夠了夠了,我真沒什麼胃口。”
她看起來憔悴得很,臉色蒼白,唇上也沒什麼血色。
若是仔細打量起來,還能發現她眼皮仍舊是有些腫,畢竟先前哭了那麼久,並非是輕易就能平復下去的。
死者已矣,生者卻總是難免會意難平,旁人怎麼勸都沒用,只能靠著時間來平復。
任是顧修元再怎麼能言善辯,對此也束手無策,只得勸道:“你如今身體本就不好,若是再不肯吃飯,只怕轉頭又要病倒……多少還是要吃些的。”
雲濃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了進去,緩慢地吃著飯菜。
有顧修元在一旁陪著,她到最後倒是也吃了些,雖仍舊不算多,但至少算是填了肚子。
“你既是有政務要忙,就不必陪我在這耗了。”雲濃慢條斯理地喝著蜂蜜水,“讓春暖陪著我說說話也好。”
顧修元的確是不能再耽擱下去,應了聲便要離開,他起身時順手摸了摸雲濃的鬢髮,臨到門口時又回過頭來問了句:“你今夜是留在這裡,還是回去?”
雲濃昨日隨著景寧遣來的侍女入宮時,已經向翠翹交代清楚,縱然是一兩日內不回去也無妨。
她抬眼與顧修元對望了眼,輕輕地笑了下:“留下。”
得了她這句後,顧修元只覺著通身舒暢,想到即將要去處理的政務,也沒那麼厭煩了。
及至顧修元的身影消失後,雲濃方才收回了目光,低頭抿了口溫水。
春暖將此看在眼裡,忍不住笑了聲。
“你笑什麼?”雲濃疑惑道。
“我覺著高興,”春暖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笑意,“能看著您回來,就已經是極高興的事情了,眼見您與公子比當年還要好,就更高興了。”
雲濃敏銳地注意到她的措辭,好奇地追問道:“你為什麼會覺著,我與他比當年還要好?”
“就……看出來的啊。”春暖自幼就跟在雲濃身邊,關係很好,所以言辭間也不必避諱什麼,“當年你與公子關係雖好,可卻讓人覺著,彷彿換一個人也是一樣的。可如今就不同了,我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的確是覺著比先前要好的。”
雲濃並沒去糾正她那“換個人也是一樣”的說法,低頭想了會兒,無聲地笑了笑。
的確是有不同的。
當年他們不過是見色起意,所以湊在了一處,彼此之間從未去正經去剖白過心意,如今卻是有了契約,連親事都定了下來。自然是不一樣的。
雲濃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春暖閒聊著,問些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午後她覺著睏倦,便又回房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傍晚。
暮色四合,顧修元卻還未回來。
“公子想來是被事務給絆住了,”春暖同她感慨道,“其實近來已經好了許多,去年新帝剛登基那兩個月,公子幾乎就沒睡過什麼安穩覺。直到後來大病了一場,方才算是告了幾日的假,得以緩了緩。”
“我那時候看得心驚膽戰,總怕公子有個三長兩短,好在有驚無險……”
雲濃聽春暖唸叨著,披著外衫下了床,在梳妝檯前坐了下來。
這裡存著的首飾皆是極精巧貴重的,一開啟,夕陽照在其上,甚至有些晃眼。
這其中有宮中賜下來的,但更多的都是顧修元讓人為她打造的,一年四季變著花樣來,幾乎能讓人挑花了眼。
雲濃的指尖從這些頭面上劃過,目光觸及一根斷成兩節的赤紅色珊瑚簪時,忽而一頓。
這是她曾經很喜歡的一支簪,當年走時,還是好好的。
春暖看出她的疑惑來,小聲解釋道:“去年夏末,公子大病初癒時,曾有人為討他高興送來了個美人。那美人與您模樣相仿,公子便將她留了下來。”
像是生怕雲濃誤解一樣,春暖又趕忙補充道:“但公子並未碰過她,只是讓她侯在一旁,偶爾會看著發愣……我想著,他大抵是想從那美人身上尋著點你的模樣罷。”
雲濃先前曾從景寧那裡聽聞過這件事,也不出聲,只安靜地聽著。
“可美人卻是個徒有其表的草包,還以為自己得了公子的青眼,甚至還到內室來翻了這妝臺。”春暖說道,“公子恰好撞見,斥責了聲,她大抵是被嚇著了,失手將這珊瑚簪給摔了。公子也因此動了怒,令人責罰了她,又將人給趕出府去了。”
雲濃聽完後愣了會兒,將那箱篋合上,放回了原處。
春暖見她不言語,心中惴惴不安,又忍不住解釋道:“除了這次,公子再沒收過旁的……”
“我知道。”雲濃將春暖這小心翼翼的模樣看在眼裡,無奈地笑了笑,“我若是疑他待我的感情,如今也不會在此地了。”
她疑心顧修元的身份來歷,但卻並不疑心顧修元待她的情,聽著這些事情,也只是覺著唏噓罷了,並不會再去計較什麼細枝末節。
若是這點信任都沒有,那她與顧修元這麼多年,才真是白費了。
顧修元回來得很晚,臉上也帶了些倦色,然而在見著等候的雲濃時,那點疲倦卻霎時一掃而空,他快步上前問道:“都這麼晚了,怎麼還不歇息?”
“我午後睡過了,並不困……”雲濃說著,就忍不住掩唇打了個哈欠,只得無奈地改了口,“這就睡。”
顧修元被她這模樣給逗笑了,問道:“可吃過晚飯了?”
“吃過了,”像是怕顧修元不信一樣,雲濃又補了句,“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問春暖。”
顧修元低聲笑道:“好,我信。你先歇息,我去吃些東西就來。”
他已經儘快去收拾妥當,然而等沐浴之後回來,雲濃仍舊是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她睡得很是安穩,側身躺在那裡,身形玲瓏有致,雪白的中衣繫帶散開來,毫無遮掩地露出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