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笑容,像是過眼的清風,不會驚豔,不會震撼,只是覺得很舒服。
於是周瑜也笑了,轉過身去拔出撐在江心的竹竿,慢慢划槳。諸葛亮在後面輕輕的笑著說:“我二人何德何能,有勞都督撐槳。”周瑜笑著答:“我怕兩位能面對千軍萬馬談笑自若,可未必懂得水性划船,只好親身上陣,免得他人笑我東吳待客不周。”
趙雲在一邊看二人文質彬彬的一問一答,隱隱覺得有殺伐之氣在對話中彌散開來,搖了搖腦袋,暗笑自己錯覺。
遠處的血腥慢慢的泛濫過來,而在那已經汙穢的江水玷汙小舟的前一刻,船身已經箭一般的滑翔開來,周瑜立在舟前,衣襟飛動,飄然若神,手下船槳不時輕擺,於是小舟於長江天險急流中,駛得又快又穩,如履平地。
第2章
三人從舟中下來,只見潮平風正,一節節青色的石板臺階沒在水裡,小舟被碼頭的人,牽著長長的麻繩拖向遠方。
東吳風情,與蜀中旱地,自是天差地別。低矮的磚瓦房,一色的青石板,流不盡的積水和石板縫隙裡旺盛開放的黃花,混和著東吳溼潤溫暖的空氣組成一幅特有的畫卷。纏纏綿綿,正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之地。路上的行人大多撩起下袍,系在衣帶裡,再高高的挽起褲腳,有些女子更是赤足而行,皓腕凝霜雪,迤邐而多情。
周瑜一路都親切的笑著,將兩位遠方的來客引到一間離都督府極近的宅院,院後千杆修竹,院中陌陌芳草,倒也肆意而繁茂。周瑜一邊回首淺笑,一邊推開門扉,道:“這間宅子是我新購置的宅院,離都督府極近,公式往來,有個照應,兩位可否滿意。”
透過敞開的門扉,可以看到院裡兩間廂房,並排靠在一起,是尋常的東吳民宅式樣,而旁邊的都督府也不過是比民宅高大些,所謂木隱於林,大抵如此。宅院難得是幽雅清淨,院落裡全是不加答理的花草,此時夏末時節,野草低矮而繁茂,蟲聲新啼,鳥語初透,已是比意料中去住驛站要好上十分了。
於是諸葛亮含笑頷首,笑著說:“大夢誰先覺,浮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此等清淨之所,甚合吾意,有勞都督費心了。”周瑜亦是微微躬身相答,道聲客氣,然後交出了手中鑰匙,竟自去了。兩人入得院中,趙雲讓出主廂房,各自梳洗了,然後便是尋常的官吏尋上門來,接風洗塵,觥籌交錯,自必不說。酒宴散去,兩人尋著記憶,一路沿著東吳逐漸落寞的街道緩緩步行,回到宅前,有一宮人在門前恭候已久,見到二人,上前一步施禮道:“主上要覲見二位大人,都督已先行一步,兩位請隨在下一行吧。”諸葛亮聞言,只是一笑,握了握趙雲的說,安慰的看著他笑了笑,答聲:“有勞公公帶路了。”
於是三人走上禁道,行得百餘步,兩邊建築已是大不如前,再往前,便是一座雄偉的宮殿群,數丈高的大門,在宮人出示通行的令牌後緩緩開啟,那門厚達數尺,用兩棵滿百年的黑桐木刷上層層黑漆,邊角渡銅,厚重無比,開門時便是一股沉重的壓迫感迎面撲來。進了宮來,白玉臺階,重重簾幕,鑲金嵌玉,奢華難描,等到見了孫權,三條紫髯,虎目燕頷,兩人於是一鞠到底卻不行跪拜之禮,孫權似面有不愉之色也不明說,周瑜換了一身紅服,對兩人笑了笑,也不多說。於是兩人就立在殿中,早見張昭、顧雍等一班文武二十餘人,峨冠博帶,整衣端坐。
立了半盞茶的功夫,趙雲已是劍眉倒豎,欲開聲叱駡,諸葛亮拉了拉他的袖子,輕道了聲不可造次,諸葛亮一直保持著微微低首的姿勢,難得的是他面上微微的笑容,一直沒有退去。周瑜靜靜的看著殿中,臉上的笑意也更濃了。
這時諸葛亮輕輕前了一步,一恭問道:“不知將軍請我等前來,相議何時?”旁邊群臣中相顧一視,然後一人出列,正是正是諸葛亮之兄,諸葛瑾,兩人雖是同氣連枝,但學藝起便難得相見,各自為政已久,如同陌不相識。諸葛瑾答道:“曹操送來檄文,勸我等歸降,此事難商,故請先生前來相議。”說著遞上手中檄文。
只見檄文上寫道: “孤近承帝命,奉詞伐罪。旄麾南指,劉琮束手;荊襄之民,望風歸順。今統雄兵百萬,上將千員,欲與將軍會獵於江夏,共伐劉備,同分土地,永結盟好。幸勿觀望, 速賜迴音。”
諸葛亮看到此文,暗暗苦笑,這裡面非但文采華美,汪洋恣肆不談,且有情有禮,有理有據。可若東吳一答應歸順,只怕蜀漢便是死無全屍的地步,當下打起精神,笑著問孫權:“將軍以為如何?”孫權答曰:“未有定論。”
一旁張昭出列,昂然答道:“曹操擁百萬之眾,借天子之名,以徵四方,拒之不順。且主公大勢可以拒操者,長江也。今操既得荊州,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勢不可敵。以我之計,不如納降,為萬安之策。”
一時,眾人十之六七,皆頷首笑說:“子布之言,正合天意。”
諸葛亮見孫權低頭不語,暗暗心驚,臉上卻不露聲色,對張昭一禮道:“可願聽亮一言。”張昭輕輕嗤笑道:“昭乃江東微末之士,久聞先生高臥隆中,自比管仲之賢相,遠非區區可比也。吾聞劉備三顧先生於草廬之中,幸得先生,以為如魚得水,思欲席捲荊襄。今一旦我等歸附曹操,料得先生再無先前之誇誇其談之神氣了,未審是何主見?”
諸葛亮也不動怒,想到張昭乃孫權手下第一個謀士,若不先難倒他,如何說得孫權,於是答道:“吾觀取漢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劉豫州躬行仁義,不忍奪同宗之基業,故力辭之。劉琮孺子,聽信佞言,暗自投降,致使曹操得以猖獗。今我主屯兵江夏,別有良圖,非等閒可知也。”
張昭笑駡道:“先生在草廬之中,但笑傲風月,抱膝危坐。劉備未得先生之前,縱橫寰宇,割據城池,得了先生後,人皆仰望,就算是三尺童蒙,也都是說彪虎生翼,馬上就可以見到漢室復興,曹氏即滅矣。朝廷舊臣,山林隱士,無不拭目而待:以為拂高天之雲翳,仰日月之光輝,拯民於水火之中,措天下於衽席之上,就在這個時候。可為什麼自從先生歸附劉備,曹兵一出,棄甲拋戈,望風而竄;上不能報劉表以安庶民,下不能輔孤子而據疆土;乃棄新野,走樊城,敗當陽,奔夏口,無容身之地:是劉備既得先生之後,反不如開始了啊?先生自比於管仲、樂毅,他們難道僅僅是這樣的才華嗎?”
諸葛亮啞然而笑,正要作答。只見周瑜笑著從殿上走下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