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守在外面的李軍忽然跑了進來,神色慌張,附到樊太太耳邊說了幾句,樊太太臉色鉅變,道:“什麼?他們怎麼這個當口來了?難道有人給他們通風報信?”
樊世林擦去腮邊的淚水,問:“發生了什麼事?”
“老樊,大伯帶著族裡的人過來了,他們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什麼,一口咬定說你已經死了,我們母子倆弄了個假的來糊弄族裡。”樊太太焦急地道,“子儒才十四歲,還沒成年,你大伯一直想要讓他的兒子來當樊氏的總裁,要是讓他得了手,公司就保不住了。”
大尚市這邊很看重家族,特別是像樊家這樣的百年大家族,族老們很有威望。
樊氏本來也是家族企業,內部的大部分股東都是樊家人,一旦確認樊世林已死,或者失蹤,他們就有藉口重新任命總裁。
柏舟學民俗學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古書上記載了很多“吃絕戶”的事例,一家之主死後,族人為了爭奪家產,將他的妻子逼死,如果有兒子,就把他的兒子過繼給一貧如洗的遠房族人。
那個時候,親人就變成了仇寇,族人就像禿鷲,盤踞在他的屍體上,分食他的一切。
為此,古代朝廷還有專門立法,如果一戶人家只有一個兒子,不能過繼給別人。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族人們為了吃絕戶,什麼事情都能幹得出來。
不讓過繼,就直接殺了,反正小孩子要是不好好帶,出意外早夭太正常了。
和妖魔鬼怪比起來,人心才最可怕。
樊世林氣得渾身發抖,道:“我還沒死呢,他們就盤算著要吃我的絕戶!做夢!我絕對不會讓他們得逞!”
他轉頭問柏舟:“柏大師,您也看到了,我樊家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我們所有人的身家性命,都在您的手上了。”
柏舟沉吟片刻,道:“我可以一試,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樊子儒的眼神變得堅定,道:“爸,媽,我去攔住那些叔伯。柏大師,這裡就交給您了。”
“子儒,我和你一起去。”樊太太抓住他的手,眼中閃過一抹陰狠,道,“我們一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外面傳來陣陣鬨鬧聲,彷彿有人在高聲叫罵著什麼,樊家母子倆帶著人毅然決然地走了出去。
這是一場硬仗。
樊世林一臉焦急,道:“柏大師,我的族人很多,大伯他肯定有備而來。我老婆兒子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他的語氣萬分誠懇,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柏大師,我只能靠你了!”
柏舟安慰道:“我會盡力而為。”
實在不行,她就裝個神弄個鬼,把樊大伯嚇走不就行了?
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乃大善。
她從之前扮演鬼差的事情裡,嚐到了甜頭。
柏舟讓他躺在沙發上,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易譭棄。雖然那邪修和你換了頭顱,但你的身體與頭顱之間,仍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他從你夢中換走頭顱,我們便從你的夢中去抓他。”
樊世林沉默了一陣,苦著臉道:“可我現在睡不著啊。”
“這個簡單。”聞君止道。
樊世林還沒反應過來,他就一個手刀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他頓時就暈了過去。
柏舟無語,物理催眠,果然有效。
柏舟回想古書上的記載,道:“《幽明錄》中也有一則換頭的記載,被換了頭的人兩邊臉不協調,一半臉哭一半臉笑,這便是頭顱與原身有所聯絡的緣故,我們可以藉著這個聯絡,將那邪修揪出來!”
而樊世林與那邪修的聯絡,便在這張鬼臉上。
她讓聞君止將樊世林的身體翻過來,露出那張恐怖鬼臉,此時鬼臉眼睛緊閉,面色發青,就像一個死去多時的死人。
“去幫我找一根針來。”柏舟對門外的幾個傭人道。
傭人們互相看了一眼,有個女傭拿出針線包,說:“大師,縫衣服的針行不行?”
“銀針、金針當然最好,這個……湊合吧。”柏舟抽出細細的鋼針,猛地朝著鬼臉的印堂穴刺了下去。
傭人們都嚇得驚呼起來。
那可是先生的後腦勺啊,一個不小心是要沒命的啊。
就在針扎進去的那一刻,鬼臉猛地睜開眼睛,口中發出一聲嚎叫。
那聲音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極為詭異恐怖,有兩個膽子小的傭人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樊世林正在做夢。
他夢見一個長得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樣的人,額頭流著鮮血,憤怒怨恨地瞪著他,質問他:“你已經答應跟我換頭了,為什麼還要找人害我?”
而現實中,那張鬼臉做著同樣的表情,說出了同樣的話。
只是因為舌頭斷了,它說得有些含糊不清。
這下子,剩下的幾個傭人也癱倒了,甚至有個年紀大的暈了過去。
柏舟呵斥道:“你糾纏樊先生,日日夜夜擾亂他的心神,逼迫他答應你換頭,還敢在這裡大言不慚!”
說罷,她又用銀針扎鬼臉的眉衝、晴明、山根、水溝、兌端、承漿幾個穴位,每刺一下,那鬼臉都會慘叫一次,聽著極為痛苦,彷彿在承受什麼可怕的酷刑。
而此時大門之外,樊太太母子倆正在與樊家的族人對峙,樊大伯一臉的囂張,開口閉口自己才是樊家現任族長,要樊世林現在就出去見他,否則他就要帶人衝進樊家,接管樊家。
就在樊氏族人正打算往裡衝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鬼臉的那一聲慘叫。
眾人步子一頓,齊齊抬頭,盯著面前這座修建得金碧輝煌的別墅。
一聲聲淒厲的慘叫傳來,眾人都覺得頭皮發麻,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原本邁出去的腳,都情不自禁地收了回來。
樊大伯也是懵的。
臥槽,這什麼情況?
別墅裡藏著一個變態殺人狂嗎?
“啊——”
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樊家族人都是一抖。
樊大伯壯著膽子道:“大家別怕,他們這是在嚇唬我們!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了,他們還能把我們都殺了?”
眾人想著樊家的家產,頓時覺得又有了勇氣。
有個壯漢喊了一聲:“大家上!”便一馬當先往前衝,有人帶頭,其他人也不管不顧地往前衝,樊太太臉色發白,幾乎站不穩,樊子儒連忙將她攙扶住。
保鏢們也不敢傷害這些樊家族人,只能用血肉之軀去阻擋。
那些人下手狠辣,有的甚至拿著小刀,往他們身上刺,反正現場一片混亂,誰知道是哪個人下的黑手?
“嗚——”有個保鏢被刺傷,捂著傷口倒了下去。
樊家族人見人牆出現了一個缺口,全都往這邊衝來。
保鏢們也只是拿工資的打工人,自然不肯為樊家賣命,紛紛退讓,眼見著樊家族人就要衝開大門。
樊家大伯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堂堂樊家族長,還收拾不了你一對孤兒寡母?
就在他認為自己勝券在握之時,忽然聽見一個聲音厲聲喝止:“你們在幹什麼?”
眾人都被那聲音震了一下,停下了步子,原本喧鬧的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