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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那樣帶有期盼的眼神,蘇憂言凝滯了片刻,才道:「別想太多,好好休息。」
陳晏歲面色蒼白,可鶴眸一如既往清亮,眸廣而波長,開合度大,眼中如置清湖,直直看著蘇憂言的時候,會讓蘇憂言有奇蹟般的共鳴。
陳晏歲小心試探道:「之後,你還會來看我嗎?」
蘇憂言輕輕皺了一下眉。
陳晏歲看見他的表情,眼裡的光不自覺地暗了暗。
蘇憂言薄唇微張,儘管聲音冷淡卻回答了他:「有時間會。」
陳晏歲的情緒瞬間恢復,眼底露出一點自己意識不到的欣喜,請求道:「可以和嫂子一起來嗎?」
他說嫂子兩個字的時候有些試探和緊張,看向右繁霜,眼睛清亮亮的,右繁霜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近乎示弱和討好的眼神,像是小狗在找朋友時的試探。
右繁霜不免凝滯了片刻。
向來看到的都是陳晏歲彆扭和言行不一的舉動,以刺激別人為目的的花語,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陳晏歲會這麼柔軟地表達自己的需求。
看來,他已經開始逐漸轉好了。
右繁霜也沒有吝嗇,勾起唇角,眉眼彎彎地笑,溫聲安撫:「當然。」
陳晏歲看見右繁霜對他露出友好的笑,心裡一塊大石落下。
本來他還在擔心,雖然有了這次受傷的牽扯,但他們仍然會拒他於千里之外,他也不想挾恩逼他們做什麼。
右繁霜不知道陳晏歲這段時間經歷了什麼,但看見陳晏歲放鬆下來,還是會覺得欣慰。
蘇憂言冷淡的唇線像是薄葉,有可以劃傷人的鋒利邊緣:「這次麻煩你替我擋槍,如果有什麼需要,只要我能辦到,都會盡量替你辦。」
語氣很冷淡,聽不出太多的情緒起伏,像是公事公辦。
可陳晏歲卻燃起了一絲希望:「什麼都可以嗎?」
蘇憂言淡淡道:「什麼都可以。」
但下一秒,右繁霜看見陳晏歲看向了自己,他試探地指了指右繁霜脖子上的木戒指,目光又移向蘇憂言,清澈的鶴眸像小鹿眼睛一樣光潔:
「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木戒指。」
右繁霜一愣。
蘇憂言也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右繁霜,兩人四目相對片刻。
蘇憂言立刻轉回頭,微皺著眉頭再次問道:「這樣的戒指嗎?」
陳晏歲頓住了,在沉默片刻後,聲音變不自覺小了一點:「如果哥太忙的話沒時間也沒關係,我只是沒有怎麼收到過朋友的禮物,過兩天我生日了,所以才問的。」
他的聲音逐漸放低到聽不清:「其實不要也可以。」
右繁霜立刻道:「有的,他有時間。」
陳晏歲抬起頭,燃起希望:「真的嗎?」
右繁霜連忙道:「一枚戒指不用多久,這個時間阿言還是有的。」
陳晏歲看向蘇憂言,蘇憂言臉上依舊沒什麼情緒,但面對陳晏歲期待的眼神,他還是輕啟薄唇給了個答案:「可以。」
陳晏歲的眼神太熱切又小心,蘇憂言感覺自己似乎被小寵物盯著,而自己的反應給到的關注似乎不夠,但他對這隻動物暫時還什麼都表達不出來,因為並不夠熟悉。
蘇憂言看向桌上的那疊資料,語氣公事公辦:「你的傷如果不礙事的話,閒暇的時候可以看看這些資料,你越早好起來,我們就越早簽約。」
陳晏歲連忙道:「哥,我一定會好好看,也會很快出院,不辜負你期望的。」
蘇憂言的側重點在公事,陳晏歲卻把他的話當成是私下的關心和督促。
被陳晏歲這麼認真地看
著,蘇憂言凝滯片刻,也只是平淡地道:「是你自己要好起來,你沒必要為了任何人強迫自己,也不需要逞強,我要的是真的能做好這件事的搭檔,不是外強中乾的合作方。」
他的語氣如此冷淡,陳晏歲卻彎起唇角,對搭檔兩個字燃起了希望。
那雙如此相似的鶴眸裡燃起這樣的情緒,蘇憂言像是看見了小時候總是討好別人,只要別人示好一點他就展開笑容的時候。
那段時光很短,很快,他就再也不需要這些了,什麼父愛或是家裡眾人對嫡長孫的尊重,他都可以當成齏粉,對他根本不重要,之後,他也越來越冷漠。
陳晏歲還眼睛明亮,自作多情地堅定道:「我一定做能和哥並肩前行的搭檔。」
蘇憂言不想給他太多希望讓他有太多期待,可看著那雙眼睛,竟怎麼也說不出口。
遲疑良久,他最終還是將話收回。
助理忽然敲了敲門,陳晏歲看過去:「請進。」
對方推開門,提醒蘇憂言:「蘇總,您半個小時後有一個會議,要準備開始了。」
蘇憂言深知這次的會議的重要性,淡淡頷首:「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陳晏歲,語氣平淡:「好好休息,之後再來看你。」
陳晏歲連忙點頭。
蘇憂言抬步走出病房房門。
陳晏歲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了長廊裡。
右繁霜給他削蘋果:「你的生日是二十五號嗎?」
陳晏歲點頭:「是。」
右繁霜彎起朱唇,笑意盈盈:「阿言的生日也是二十五號,好巧,說不定你們可以一起過生日。」
陳晏歲猶豫了,試探道:「哥會願意和我一起過嗎?」
右繁霜抬起頭,墨黑的瞳孔寧靜如夜,能讓人平靜下來,是和蘇憂言完全不同的一種溫柔,尤其是她還含著輕笑:「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病房,不用擔心。」
陳晏歲的心一暖,手不自覺地握了握被角。
右繁霜隨口道:「你是幾點出生?」
陳晏歲乖乖回答:「是早上六點。」
右繁霜意外道:「那你比阿言大,阿言是正午出生的。」
陳晏歲搖搖頭:「剛好比哥小一歲。」
右繁霜有點意外:「那你實際上比我還小一點?」
—
蘇憂言到的時候,周晚玉已經坐在主位上了。
曾經是特助,位置只相當於副總的周晚玉,如今坐在主位上,卻沒有人敢說不是。
選出董事長有三種方式,一是股東會直接選舉。
二是像蘇憂言一樣,由股東會選舉董事,再從董事會進行投票選舉。
只可惜,蘇憂言那只是虛晃一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蘇憂言身上時,周晚玉上位了。
今天本是計劃董事會投票選舉,卻直接變成了周晚玉上任的第一次會議。
因為第三種方法,就是按照出資決定董事長和副董。
蘇勁松將股份大量轉移給周晚玉,或許現在該叫蘇晚玉。
現在,她已經是持股最多的股東,上位理所當然。
只是蘇憂言沒有任何異議,也是出奇。
蘇憂言坐下之後,周晚玉的秘書給蘇憂言端上咖啡。
人到齊之後,周晚玉也沒有擺譜,而是直接議事。
她一聲利落的咖色西裝,裡面是深咖色的絲綢大翻領襯衫,手腕上是20年代的Tffay方鑽繩帶結釦古董腕錶,修長的手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戒指和美甲,瘦長利落,一如本人。
哪怕年紀已經擺在那裡,但她更像是電視劇裡那些長相冷淡的女性掌權人,不苟言笑,遺傳自蘇氏的容貌也依舊冷豔清貴。
翻過資料時,她的聲音也冷靜而頗有威嚴地響起:
「Da目前阻擾我們在歐洲市場,很多商場業的合作伙伴因為Da的原因,決定不和我們續約,短的在一個月後就要撤租,長的在一年之後。這件事是燃眉之急。」
蘇憂言率先開口道:「這件事在與陳氏合作之後會解決,不出一個月可以裝修好一部分新的商場,現在合作上唯一的難題只有選址,畢竟是國外,我們的手不夠長,選址有些受限,對方大多開出高價想宰JH。」
兩個人談話就像私下裡一樣和諧自然,讓本以為會暗潮湧動的董事們鬆了口氣。
周晚玉看向他,雙手交握:「陳氏在這方面是行家,聽說陳氏的小兒子講價是行家,今年收購幾家連鎖酒店的時候,是陳晏歲將價格壓到最低,其中一次有和右小姐合作過,想必您也清楚他的能力。」
陡然將右繁霜拿到明面上來,眾董事還有些不習慣,但下一任繼承人的妻子,這個名字他們遲早也是要熟悉的。
蘇憂言倒是第一次聽說陳晏歲收購壓價很厲害。
作為商場人,這部分能力很重要,陳晏歲如果能在這方面做到出色,水平可見一斑。
蘇憂言倒是意外的。
周晚玉不欲多提,將那份檔案合上,輕輕的啪一聲響起:「壓價的事交給專業的商場人,我們沒有陳氏專業,就將這一部分權力移交給陳氏,有沒有異議?」
董事們連忙三三兩兩道:「沒有異議。」
周晚玉看向蘇憂言:「蘇總怎麼看?」
蘇憂言淡淡道:「沒有異議。」
他輕輕轉了轉手上的鋼筆,若有所思。
周晚玉的聲音平靜:「另外的,最近Hoar的宣傳迫在眉睫,先是Hoar華服節,JH最近按照蘇總的提議,買下了一條街準備做漢服風情街,現在已經基本佈置完畢,如果各位有時間的話,二十五號,和我一起去參觀參觀。」
董事們連忙附和,態度柔軟。
雖然周晚玉沒正式上位,但已經成了既定事實。
老蘇董的長女,確實也有資格繼承。
再加上這麼多年來,她在JH每個品牌下都做過高管,能力在這,至少比蘇濤有資格。
一位股東忽然提起了Hoar雜誌:「說起Hoar的宣傳,Hoar第一期的雜誌已經開售了,在海外的定價比在國內的定價高一些,但有手帕絲帶等一些印有JH的logo的小禮物,比在JH內購買的價格要低許多,相信外國人會很喜歡。」
周晚玉淡淡道:「模仿日雜的這個做法很有新意。」
周晚玉讓秘書過來放一下實時網路銷量,沒想到的是,就在開會的時候,開售才十分鐘,海外的部分就已經售罄。
念歡科技和JH合作開發了與Hoar同名的電商平臺。
全球皆可登入使用,也談妥了兩百多個地區國家的配送和倉庫,雖然不多,但足夠。
目前這個電商平臺內,除了JH的所有品牌,前段時間也有不少品牌入駐。
只是在場的董事們誰都沒想到會這麼快售空,畢竟一次性在海外投出去了一萬本。
在雜誌裡塞禮品素來是日本雜誌的慣用做法。
高奢裡從來沒有用過這種方式。
JH是高奢大牌,用同樣的方法對普通禮品雜誌就是降維打擊。
平時想要買一個JH的logo,哪怕是基礎款,價格也是這本雜誌的幾十倍。
現在JH這麼做,蜂擁而至搶購的當然不少。
周晚玉當機立斷:「看看這個電商平臺的股價。」
周晚玉的秘書搜尋電商平臺實時股價圖,投影呈現在眾人眼前。
斜著上升的一條直線。
因為搶購雜誌的原因,湧入不少新使用者,電商平臺Hoar的身價也迅速大漲。
雖然只有一萬本,但進來搶這一萬本的並不止一萬個使用者。
周晚玉很難得露出一絲笑意,看著股價圖:「放禮品這個做法是誰提出來的。」
其中一個董事提起:「應該是設計師林諍,這次雜誌里加的禮品也是他特意新設計的,造價低很多但設計感強,所以搶購的人很多。」
周晚玉看著股價圖還在實時上升:「也是上次被抄襲的那位吧。」
有年紀大些的董事褒貶兼有:「是,除了有點口無遮攔之外很有想法。」
周晚玉淡淡帶過:「藝術家,難免的。」
她看向蘇憂言:「憂言,Hoar是你的心血,Hoar的延伸公司和產業很多,目前的商場、風情街、電商,以後還會有更多,遲早成為一個集團,我不懂Hoar,但是你懂,所以全部由你做主。」
蘇憂言面色自然:「謝謝姑姑。」
幾個董事面面相覷,其他人心裡也都有想法了。
蘇憂言雖然是繼承人,這一次看似是周晚玉搶了蘇憂言的位置,但實際上,他們是一個整體。
蘇憂言,是周晚玉的繼承人。
這倒比是蘇濤的繼承人好聽很多。<!--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