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雙吃過盒飯就回了小區,剛上到六樓便聞到了一陣飯香味,她循著味道來到了六樓,推開門就看見荀修明光著上半身在做飯。
她視若無睹地回了房間,以前在農村的時候,夏季也能夠隨處可見光著上半身在路邊閒磕牙的大老爺們,但還是第一次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如此。
嘭得一聲關上了門,才驚動了戴著耳機的荀修明。
他往童雙的房間看了一眼,摘下耳機,喊了一聲:“小妞,你回來了?”
“嗯。”童雙翻出歡喜的衣服來,握住門把手的時候,頓了一下,才問,“你穿好了衣服嗎?”
荀修明摸到搭在肩膀上的T恤,把耳機摘了,三兩下套上了,這才關了火,點了一根菸:“不好意思,習慣了。”
童雙這才悄悄地開了一條門縫,看到荀修明倚在廚房的玻璃門旁,嘴裡叼著一支菸看她,她的臉紅了紅,忽然想到了昨天荀修明的表白。
“那你以後還是要習慣一下家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童雙打開了門,拿著換洗的衣服進了浴室,就在她要關門的時候,荀修明忽然喊住了她。
“稍微等一下。”
童雙警惕地看著他:“做什麼?”
荀修明卻轉向了陽臺,從陽臺拿了兩件內衣,丟給了童雙,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撓了撓鼻子說:“我問過我妹了,這種貼身的東西,還是要穿質量好一點的……”
童雙捏著手裡的兩件內衣,覺得燙手的很,臉也滾燙,她試圖說點什麼來解釋一下。
“我……”她張了張口,卻窘迫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些,她沒有家人,在人生的成長路上,許多東西就是摸著石頭過河。
她不知道內衣要穿好的,她不知道貼身的內衣和外衣要分開洗,她也不知道還有專門洗內衣除菌肥皂。
既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她本身就活得艱難。
內衣很貼身,柔軟舒適,尤其是胸部,果真如同廣告介紹的那樣,彷彿一雙手輕輕的托住了。
觸感太好,以至於讓童雙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
她跌跌撞撞的長大,大部分時間都灰頭土臉,她被很多人說過長相可愛,卻與漂亮無緣,她親眼看到漂亮的姑娘被無數人追捧著,如同掌上珍珠一樣,被仔細呵護。
童雙是羨慕的,連嫉妒都不敢生。
她這樣活在塵埃裡的人,只能對那些女孩子仰望。
讀職中的時候,身邊的女孩們就已經在陸陸續續地談戀愛了,而她連初戀都未曾交付。
永遠是人群裡最不起眼的那一顆堅硬的砂礫。
不是沒有人試圖追過她,但大多都只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沒了後文。
出入社會也有一兩年的時間,身邊有越來越多的男孩向她投來不一樣的目光,讓她逐漸意識到,也許自己也與漂亮沾著一點邊。
她也渴望愛,渴望與同齡人擁有一樣的感情。
或絢爛,或沉默。
但她冷眼看著那些向她示好的男孩在開口說了一句喜歡她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動作,然後過了若干時日,又來問她: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
喜歡,原來是一句話的事情嗎?
童雙覺得好笑,你說喜歡我,難道我就一定要回應你嗎?
空手套白狼,沒有比這更異想天開的事情了。
以至於從讀書到現在,幾年的時間過去了,身邊朋友的男朋友都已經換了好幾個,她卻一次都沒有談過。
朋友覺得她不需要愛情。
童雙仰頭看著天空,盯著璀璨的繁星,在冷眼旁觀了那麼多的愛恨情仇之外,逐漸對未來的那個人,有了一個十分苛刻的條件。
她想,不求與一人白首,哪怕未來能夠相敬如賓也好。
愛情太奢侈了,現實裡遇不到的。
可荀修明是她謹慎求生裡的一個意外。
然而這個意外,與她所有的條條框框都沒有一處重合之處,她用毛巾擦著溼漉漉的頭髮回到了房間,從枕頭下面拿出了最後的二百現金來,輕咬著下唇。
這個月的生活費已經超出了。
但她不能無端地接受了荀修明的好意。
既然不合適,就不要有太多的牽絆。
不過童雙也自認為自己卑鄙,雖然她努力劃清著和荀修明的界限,卻也在享受著荀修明單方面的付出。
這是不公平的。
她應該及時叫停。
“小妞,吃飯了。”荀修明乾脆將飯菜都端到了童雙的房間,又轉身回房間拿了筆記本出來,他對童雙說,“家裡有無線網,你可以連。”
童雙看了一眼擺放在桌面上的老人機,淡聲說:“應該用不著。”
荀修明掃了一眼童雙的手機,挑了挑眉,他開啟電腦,打開了影片軟體:“想看什麼電影?”
“都行。”童雙的掌心裡死死地攥著二百現金,她心不在焉地扒了一口飯,垂眸乖巧地問,“今天給我買的東西,多少錢?”
荀修明裝飯的動作一頓,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小鴨頭!我在追你,你清楚吧?”
“嗯。”童雙點了點頭。
荀修明一隻手撐著頭,另外一隻手拿著筷子輕輕的敲了一下童雙的碗邊說:“所以,我追你,卻什麼都不做,像話嗎?空手套白狼嗎?你是不是沒有被人追過。”
童雙的臉有點紅,她點了點頭,那雙眼睛格外的澄澈:“但是,我不會接受你的。”
“嗯?”荀修明的動作一頓,心臟像是被紮了一個窟窿,嗖嗖地冒著冷風,“為什麼?我長得不好看?沒在你的審美點上?”
“也不是。”童雙還真的是沒有遇到這麼直接的人,面對他的窮追猛打,有種慌亂和無措的感覺,“你長得挺好看的,對我也很好,但是……”
她輕輕地咬了咬唇。
“但是什麼?”荀修明懶洋洋地問。
“你什麼都沒有。”童雙咬了咬牙,豁出去了,“而且工作也不穩定。”
荀修明意外地挑了挑眉,沒有想到童雙是這麼現實的傢伙。
“如果我有車有房,你就會考慮我?”荀修明反問。
童雙微蹙著眉頭:“大約會,但這只是我擇偶的一個條件而已,不必非要有車有房,但也該有努力買得起車和房的實力。”
“為了以後做長遠打算,不算過分。”荀修明點了點頭,“我現在確實不太行,但努力……”
“不用和我說努力不努力,即便你有車有房,我也同樣不會考慮你的。”童雙又說。
荀修明越發地意外了,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這次又是為什麼?”
“你是南方人吧?”童雙問。
荀修明點了點頭。
“我不會去南方的。”童雙把掌心裡的二百現金放在了荀修明的面前,“除非你願意為了我留下來,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沒有誰必須要為了對方拋棄自己的家人。”
荀修明垂眸盯著那二百的現金,他忽然有一種難過,不是失戀的難過,是為這個倔強的女孩而難過。
她活得清醒又努力,然而她的世界一分為二,黑既黑,白既白。
在所有的事情上,她都在講究一個公平,哪怕本身是一個女性,哪怕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弱勢群體,她也同樣頑強地生長出了自己的韌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