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沈晝錦呵笑道:“聽這意思,你來這兒,是為了給陳慕雪出頭的?你覺得她是無辜的?”
“當然!”許良金傲然道:“她母親換子,固然有錯,可那時她也不過是襁褓中的嬰孩,她有什麼錯?”
他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抬高,“嬰兒根本就沒有辦法選擇出身,沒有辦法選擇父母!她難道不想出身名門?難道不想名正言順,長房嫡出?難道不想得父母疼愛……”
他嗶嗶的十分慷慨激昂,沈晝錦瞧著他,忽然輕笑了一聲。
聲音也不大,但他莫名就覺得氣息一岔,說不下去了。
沈晝錦朗聲道:“你對她的遭遇這麼感同身受,對父母這麼怨懟,對出身這麼在意……想必你一定不是‘長房嫡出’吧??”
許良金臉色劇變。
沈晝錦打量著他的神色,不緊不慢:“讓我猜猜,難道連庶出都不是?是外室子?咦??原來連外室子也不是啊,總不可能是奸!生!子吧?!”
許良金怒極,眼睛瞬間血紅,一劍揮出:“住口!!”
沈晝錦一邊靈活的閃開,一邊繼續狠狠的扎針:“怪不得莫名跑來替她出頭,敢情是觸動了自己的心病!我就說麼,我們家真假千金的事兒傳的這麼廣,但正常人誰會對假千金感同身受啊,這麼久我也就遇上了你一個,果然事出有因……”
她一邊說一邊靈活的閃躲。
許良金劍出如風,一邊咬緊牙根怒吼:“住口!住口!你給我住口!!”
隱藏最深的秘密被人一把撕開,他好像重新回到了最卑微弱小的那一刻,無數人對他指點嘲笑,可他連大聲吼回去都不敢。
許良金控制不住的全身發抖,獰笑道:“你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沈晝錦挑了挑眉,神色忽然一整:“好了,閒話不說了,你要比武,那我們賭個彩頭。”
她一下子轉換話題,許良金居然莫名鬆了口氣,下意識就順著她道:“賭什麼彩頭?”
沈晝錦道:“我若贏你一場,你需去大藏軍營,取一百個人頭,削右耳為證。若再贏,需二百個,再贏,三百個……依此加碼。總之你只要取夠了人頭,我可以與你比無數場,都是削右耳為證。”
她微笑著,慢慢的道:“即便你成了武道高手,處處受人景仰,卻也仍舊不是天下第一……可武道高手何其難得,每一次戰鬥,你都可以從中得到進步,假以時日,必將無敵,這就是你想要的,不是嗎?”
小小姑娘,笑的十分天真可愛,卻不知為何,像一個蠱惑人心的惡魔。
許良金咬了咬牙根,點了點頭:“好!一言為定。”
沈晝錦就道:“請大家作證!來吧!”
許良金點了點頭,緩緩的擺了個起手式,誰知陳慕雪忽道:“等一下!”
許良金看了看她,陳慕雪走過來幾步,嬌怯怯的道:“你輸了,有彩頭,可要是她輸了呢?”
許良金想了一下:“你想要什麼彩頭?”
陳慕雪咬唇看向左右,水眸流轉,天生帶淚一般,卻幾番欲言又止,模樣嬌嬌可憐。
許良金不耐煩了:“你到底要不要說?”
攤上許良金這種人,陳慕雪也顧不上裝無辜了,咬牙道:“我要她離開邊城!”
沈晝錦笑眯眯的道:“可以。”
陳慕雪被她刺激的忍不住,咬牙道:“若第二次贏,我要在你臉上劃兩刀!若第三次贏,我要你立刻自刎!”
眾人譁然!!
不遠處有人嚷嚷了一句什麼,大家全都沒注意。
戚蘭秋朗聲道:“果然龍生龍鳳生鳳!當孃的狠毒換子,當閨女的受人大恩,卻想害死人家的親閨女!都是一路貨色!”
“對啊!小小年紀,怎麼如此狠毒!”
陳慕雪看許良金全然不以為意,索性不加掩飾了:“那又如何?你答不答應呢?”
沈晝錦仍是不在意的笑道:“可以。”
有人道:“不行!!”
不遠處,陳三郎掙扎著抽出手,飛奔過來:“錦兒,不行,不行啊!!我知道你功夫好,可是萬一呢!!你不能與人立這樣的賭約!!”
看他滿面焦急,沈晝錦挑了挑眉。
真是萬萬沒想到,這一世,陳瘋狗居然真有了幾分悔意。
只是不知道這悔意,是因為武道,還是因為真的知錯了。
但就算他真的知錯又如何?
那個他對不起的沈晝錦,早就死了,死透了。
陳三郎這一出來,陳伯鳴兩人也都快步出來了。
陳伯鳴道:“好了雪兒,不許任性了!錦兒與他切磋,賭殺敵才是正事,你不要胡說!”
陳仲斐卻淡淡的道:“陳慕雪,父親讓你回家,你卻與一個外人一起回來,還想加害錦兒?”
沈晝錦忍不住再次挑了挑眉。
陳伯鳴這個人,是真的自大,他知道沈晝錦不會理她,但他覺得陳慕雪會聽他的話。
而且她和許良金都是武道高手,他不在乎誰輸誰贏,對他來說隨便哪一個都夠了,所以他不想兩邊鬧僵。
倒是陳仲斐挺有意思。
聽暗衛的稟報,他好像真的對陳慕雪死心了,可是這一張嘴,表面上好像是向著她,其實“外人”什麼的,簡直就是咬著牙根子說出來的,酸氣沖天,可見,他對陳慕雪仍舊佔有慾爆棚,可以說變態的很徹底了。
而陳慕雪,一見三個哥哥出現就愣了一下,再一見他們全都“向著”沈晝錦,當時就崩潰了:“你們居然向著她?你們居然都向著這頭鄉下土狗??”
陳仲斐淡淡的道:“我們不該向著她嗎?你身邊不也有向著你的人?這一位是誰?怎麼不介紹一下?”
陳慕雪氣恨交加:“你明明說過,你只有我一個妹妹的!”
陳仲斐仍舊淡淡的:“我妹妹不會不聽話跑出來,也不會跟著一個外人。”
“外人怎麼了!”陳慕雪也豁出去了,脫口而出:“你們全都一點用處都沒有,害的我被鄉下土狗欺負,害的我灰溜溜的一個人回家,我倒是不想找外人,你們倒是幫幫我啊!!”
這話一出,陳伯鳴和陳仲斐全都僵住了。
愈是脫口而出的話,才愈是真心,這不就是明明白白的說他們無能嗎??
陳伯鳴怒不可遏:“陳慕雪!你說什麼?!”
沈晝錦看他們一時半會兒吵不完,吃瓜群眾也正看的津津有味,但她卻有點餓了,懶的再等,就向許良金擺了擺手。
許良金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就直接過來了。
不遠處有個小土臺子,沈晝錦覺得在那上頭打架比較好,就朝他指了指那個,許良金一點頭。
結果走出幾步,沈晝錦忽然發現不對,回頭一看,就見不遠處,不止一人正連打手勢,兵哥哥們心領神會,正非常小心的從人群中撤出來,一個個不動聲色的往這邊跑。
沈晝錦抽了抽嘴角。
下一刻,有人發現不對了:“啊!沈大師和那個人跑了!!”
兵哥哥一聲呼哨,大家一起撒丫子就跑,迅速把那個小土臺子圍了起來,一邊招呼:“沈大師,走這邊。”
沈晝錦只能從人牆中穿過去。
戚蘭秋和江殷熾也跟著過去了,孟清榮和燕羲之猶豫了一下,看他們沒有阻止的意思,也趕緊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