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站的更近一些,下意識將江晚往身後護了護。
恐懼,源於未知。
面對拐角處那奇詭的身影,梁明能夠感受得到陣陣陰氣,撲面而來。
江晚懸著一顆心,她進入斬鬼司多年,妖魔鬼怪都見得多了,但像這次如此詭異之事,甚為少見。
她抿著唇,連呼氣都極為小心。
人呼吸吐納會帶出陽氣,無論多少,皆能讓陰物感受到。
“人失魂魄,如行屍走肉,狀似痴呆,瘋瘋傻傻,為煞所控,似提線木偶。”
梁明的腦海之中突然浮現出了《扎紙靈術》提示的語句。
難不成,拐角另一端的,也是一具失了魂魄的身體?
既然來的是人,梁明舒了口氣,一步跨上前去。
拐角處的景象盡入眼簾,跟在身後的江晚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
江晚止不住抽著氣,她實在無法接受,眼前這詭異的情況。
穿著粗布衣衫的少女軀體被密密麻麻的紅線札緊,身體扭轉成了難以理解的程度。
紅線勒的極緊,她白皙的身上被纏出了不少血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這……”
江晚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待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判斷,快步衝上去解開了那捆著的紅繩。
“怎麼會這麼緊?”江晚咬著牙,她用了十足的力氣,卻還是無法將已經嵌入皮肉的紅線解開。
“不要費無用功了。”梁明淡然開口。
江晚聞言,不可置信的望向梁明。
“這紅線已入皮肉,勒斷了筋脈也未可知,你要拿下,恐怕會傷了她。”
梁明見她的眼睛瞪得極大,便先入為主,認為這姑娘的性命得保。
卻不成想,江晚眸子一斂,垂著頭道,“已經斷氣了。”
江晚的一律碎髮飄蕩在臉頰旁,剛好擋住了她的表情,讓梁明看不真切。
“斷氣了?”
梁明不敢相信,上前一步,摸上了少女雪白的頸子。
果真,已經沒了脈搏跳動。
回想起之前在楚家見過的“屍”,如今再見到這景象,他倒覺得見怪不怪了。
妖魔橫行,梁明只求自保。
“怎麼會,她剛才明明還在動……”江晚到底是個姑娘,胃裡不禁翻江倒海,小跑到牆邊一陣乾嘔。
梁明顧不上多看幾眼,便匆忙去拍了拍江晚的背,“你的身子若是不適,就早些回去。”
“這樣的差事,本也不該拉上你來。”梁明不禁一陣後悔。
如此是非之地,鬼怪遍佈,他本就不應該帶著江晚一起過來。
江晚止住噁心,目光堅毅,“前輩,我不會拖你後腿的。”
說罷,她又朝著那具少女的屍體去。
梁明跟在後面,心中一陣無奈,怎麼自己為她考慮,卻叫她會錯了意?
還真是多此一舉了。
“這紅繩到底是什麼支撐,為何解不開?”
大概是害怕被梁明嫌棄,江晚的動作比剛才快了不少,可那屍體上的紅線卻好似越纏越緊,完全沒有鬆動的跡象。
江晚又用了半天的力氣,紅繩紋絲未動。
條條紅繩在少女身上留下極深的勒痕,甚至有些地方滲出了血。
梁明弄不清眼前的狀況,便在心裡暗暗詢問《扎紙靈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剛到這個地方,更多的都得由《扎紙靈術》來指引。
“捆靈繩。”
三個字在梁明的腦海之中浮現。
捆靈繩?
又是什麼。
和之前那鐵鏈是不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不是尋常的繩子,所以你不解不開。”梁明若有所思的看向那所謂的捆靈繩,若是真軒昂《扎紙靈術》上所說的一般,這條繩子想解開,恐怕不能使用平常的辦法。
梁明拿下了身後揹著的噬魂劍。
“你讓開些,我用噬魂劍來把這些紅繩砍斷。”
噬魂劍用於驅魔斬鬼,若是這捆靈繩不能使用尋常的辦法解開,或許噬魂劍能夠起到作用。
江晚乖乖閃開,將位置讓給了梁明。
梁明雙手握著噬魂劍,對準了一條紅線,揮了下去。
噬魂劍經過之處,紅線盡斷。
江晚瞪大了雙眼,“我扯都扯不斷,你竟然這麼容易就弄斷了紅線?”
紅線斷開後,少女也如同失了力氣一般直直地跌倒在地上。
趁著梁明收起噬魂劍的功夫,江晚已經上前去檢視少女的情況,她仔細觀察一番,果然已經沒了氣息。
“這叫做捆靈繩,並不是一般的紅線。”梁明粗略的解釋一句,收起噬魂劍,上前檢視著少女的情況。
江晚似懂非懂,卻還是點了點頭。
少女的屍體躺在地上,她仰著頭,眼睛睜得大大的。
彷彿在嘲弄著世界的不公一般。
梁明看清楚她的樣貌那一瞬間,換了一副表情。
這躺著的,不就是雀兒嗎?
“雀兒?”
梁明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前幾天還見到過的,活生生的人,如今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實在是令人感慨萬千。
“你認識她,前輩?”江晚抬起頭來。
梁明應了一聲,並未提起其他。
他認為,這樣的發現,已經是足夠震驚。
“這便是那酒樓孫廚娘的女兒,她的父親為了救她,已經過世了。”梁明覆述著情況,忍不住嘆了口氣。
沒想到,那日瘋瘋癲癲的姑娘,已經香消玉殞。
江晚站直了身子,既然是知道屍體的身份,要調查起來也就容易得多了。
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江晚開口,“這屍體不能留在這裡,咱們先把屍體挪到衙門的停屍處吧。”
“不然,不妥善處理屍體,明日又要引起一陣騷亂。”江晚考慮的是城中的百姓。
梁明覺得她所言有理,恰好縫屍鋪有一輛小推車。
“我去推輛小推車來,咱們倆一起把屍體送到衙門去。”梁明說過後,還是不放心,決定帶上江晚一起。
“夜晚無人,你還是和我同去,不然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也擔心。”
江晚微微紅了臉。
斬鬼司的部眾大多是利己主義,就算是有幾個家裡帶去追隨著自己的,但也是寥寥數個,她從未有過如此被人擔憂的體驗。
噬魂劍上寒光凜凜,襯得梁明臉上一片雪白。
“前輩,走吧。”
江晚站直了身子,她還不知道梁明的身份,如今能夠跟他一起回去,也算是多瞭解幾分。
梁明應了一聲,在江晚身邊帶著路。
兩人默默走著,鞋子摩擦在地上,發出沙沙聲響,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明顯。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唯有梁明與江晚步履匆匆。
穿過幾條小巷,到了弄堂裡,梁明摸出鑰匙,開啟鐵鎖。
“吱呀——”
老舊的木門發出嘶吼聲,聽的人心裡一陣難受。
江晚打量了一番,大抵明白了梁明所做的營生。
只是想不到,如此厲害的前輩,竟然就經營著一家紙紮鋪?
真是難以置信。
江晚眸子一動,眼神追隨著梁明進了紙紮鋪,小推車就停在院子裡。
梁明的小推車是個木製的,推起來時,輪子軋在地上,聲音尤為刺耳。
周遭的居民大多睡了,梁明的動作很輕,江晚跟在他身邊,像是不約而同般的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