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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棲於塒,許家的馬車停在了張家大車店門口,大棕馬四蹄輪番踢踏著路面,踐起一灘灘泥漿,一串長嘶劃破了靜穆幽深的長空,驚擾了躲在臭水溝裡的青蛙,呱呱的叫聲響徹四野,矇頭轉向的鳥兒在樹梢上盤旋了一會兒,撲扇著翅膀飛向遠處的樹林。
海秉雲扒開車帷向窗外探探頭,路兩邊的麥田裡升騰著一團團霧氣,呈現出淡淡的灰白色,被風颳得一絲一縷,有的掛在張家院子裡的槐樹上,有的蒙在斑駁陸離的牆頭上,發黴的石灰粉載著彌河的腥臭味,與麥秸子燒成炭的味道在半空氤氳。
張家在沙河街開火燒鋪子時,海秉雲從來都沒走進張家坐坐,張家婆姨性格外向,也不會看人臉色,沒說上三句話就會把家裡的陳穀子亂芝麻的事情搬出來悉數,他聽不慣,也不會當面反駁,畢竟是個女人,嘮嘮叨叨很正常,她的丈夫張貴恰恰相反,表面看著木訥,骨子清高,見了有錢有勢的人絕不會曲意逢迎。
這麼多年他和張家幾乎沒有往來,聽說張家大丫頭上了蟠龍山,當了一個小隊長,張貴也參加了抗日武工隊,真是今非昔比,值得翹大拇指,他也曾想抽時間過來串個門子,他很少走出許家大院,上次出門是半年前趙莊鬧花燈,他和江德州在袁家旅店住了三宿,在許連瑜的煤店待了兩天。
許連瑜曾是一個毫無責任感的紈絝少爺,潔身自好、孤芳獨賞,不承想他變了,與人說話時頭低下去半寸,完全找不見以前顧盼自雄、虛頭巴腦的樣子,反觀雪蓮,一個逆來順受的丫鬟搖身一變成了日本特務,狐媚魘道勝過了許洪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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