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輕舟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想了想道,“事出有因,不必追究。”
輕柔的語調略微停頓,她又加了一句,“我沒有傷到筋骨,這些痕跡三天就能消。”
木子霖不言不語,依舊瞪著她。
木輕舟覺得自己能解釋的都解釋了,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仰起頭看向木子霖,示意他有什麼要說的儘管開口。
下一刻,木子霖卻忽地彎腰將她抱住,如在靈堂時一樣,呼吸不穩,情緒激動。
木輕舟呆了呆,還是將手放在他的背上拍了拍,“這點小傷,我不會死!”
“我發誓,只要我活著,絕不再讓任何人傷你分毫,我發誓!”
木子霖沉沉的聲音響在木輕舟的耳邊,不等木輕舟有任何迴應,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木輕舟還保持著剛剛擁抱的姿勢,有點不懂。
誓言,以命起誓,為了什麼?自己明明已經沒有了任何可以交易的籌碼?
她不認為木子霖和胡彪是一樣的人,會沉淪色餘,行若癲狂。她雖然認識木子霖只有幾天,可卻也知道,這個男人木訥沉穩,重情重義,否則也不會為了完成他孃的心願,不顧清白名節,娶自己這樣的人。
思及此,木輕舟似乎又明白了木子霖為何要那樣說,定是因為木李氏臨終時候的話。
想通了這些,木輕舟輕鬆了稍許,若是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談一談。
院子裡,木子霖陰沉著臉看著被幾個嬸婆圍著勸說的劉金花,聲若洪鐘,“紫蘇是我的娘子,誰再敢動她分毫,別怪我不念鄉鄰之情。”
李大柱也知道劉金花做的有些過分,走上前勸道,“小霖,三棍子失蹤了,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你三嬸子做孃的肯定著急啊,你要理解她、、、、、、”
“她護著她的兒子,我理解,可我也護著我娘子。”
李大柱嘆了口氣也知道理虧,這時候三棍子的爹急匆匆跑了進來,他剛剛把跑到隔壁村追著大姑娘竄的三棍子拽回家,就撞見村民來找他,說是劉金花把木子霖新娶的媳婦給打了。
他登時火冒三丈的跑來,二話不說拽著劉金花的脖領子啪啪就是兩個大嘴巴子。
“你個混賬玩意,自己養的兒子不爭氣,還敢怪到別人頭上,你是不是嫌老子的臉丟的不夠大!”
劉金花被打了兩嘴巴子,坐在地上撒潑。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兒子被狐狸精吸了魂魄,你們都被狐狸精眯了眼啊,讓我死了算了。”
李大柱氣的跺腳,“老三媳婦,你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回家!”
“是啊金花妹子,趕緊回去吧,這木家嫂子剛走,你在這院子裡鬧真的不合適。”
“是啊是啊,王神婆不說了嗎?紅白雙事相沖,怕是不吉利的,你莫要胡鬧了。”
眾人勸說,劉金花也聽不進去,最後被三棍子的爹拽著脖子給拎走了。
院子外圍了一堆的人,原本今天幫忙的村民都要在木子霖加吃口飯的,這是村裡的規矩,可是剛剛聽了院子不吉利這樣的話,紛紛找了藉口走了。
李大柱也沒有多留,拍了拍木子霖的肩膀道,“小霖,我還請了王神婆去看看三棍子,唉,我現在走了。”
李大柱欲言又止,木子霖沒說話,恭敬的彎腰送別。
院子裡歸於平靜,灶上的鍋咕嚕嚕冒著熱氣,饅頭餅子的香味飄了出來,沾染了人間煙火,卻又那般冷寂。
木子霖沒有去看木輕舟,他轉身走回靈堂,靈堂沒拆,牌位供在正中央,他直直的跪下,脊背堅挺。
木輕舟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便走了出來,將灶上的火滅了之後才來到靈堂前。
“飯好了,你要現在吃嗎?”
木子霖搖頭,木輕舟想了想走到他身邊同他一起跪下。
“我有一件事,想說與你聽。”
木輕舟聲線輕柔動聽,木子霖卻打斷了她,“我們明天就離開!”
木輕舟愣住,“不用守孝嗎?”
按照規矩,至親去世,是要守孝三個月的,即便是軍營沒有那麼多假期,也至少要守孝七天。
“三棍子不務正業,四處鬼混,就連縣城的惡霸也認識不少。他那日來尋你,說的如此直白,我便知道,定是有人拿了你的畫像四處尋找。你雖然失憶,忘記了你所經歷的事情,可那些人卻不會忘記,再留在這裡,必然會引來禍端,我帶你離開。”
木子霖轉頭看向木輕舟,黑亮的眸子透著一股子堅毅。
這是木輕舟最渴望的事情,於是她也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誠意,從懷中掏出一個帕子,上面用碳灰寫著密密麻麻的字,右下角還有個血紅的指印。
“這是和離書你收好!”
她將手帕塞到木子霖的手中,然後對著靈位拜了三下,“大娘您放心,我不會用這場婚嫁來綁住您的兒子,也不會影響您兒子尋找幸福,等他帶我離開這裡,我便和他分開,此生此世,絕不提紅口村半句,如違此誓,必、、、、、、”
一隻乾燥的大手捂住了木輕舟的嘴,木輕舟眨巴著眼睛看向木子霖,並不理解。
木子霖垂著腦袋沒有看木輕舟,另一隻手死死的攥著寫了和離書的帕子,整個人彷彿在壓抑著什麼。
木輕舟試圖將他的手扒拉下來,木子霖卻忽然開口。
“之後的事,回頭再議,我想陪陪我娘。”
木輕舟頓了一下,急忙點了點頭,木子霖這才將手放開,木輕舟也不好打擾,起身行了一禮出了靈堂。
木子霖深深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緩緩的將手掌鬆開,再然後,他手中的帕子便隨著碎香一起落入了火盆之中,很快化為灰燼。
木輕舟心情變得很好,她將所有乾糧都收了起來,打包備好,處理完這一切她又端著晚飯去了靈堂,見木子霖還是剛剛那個姿勢,知道對方不願被打擾,將飯菜放下之後轉身打算回房,卻聽木子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三棍子突然得了瘋病,跟你有沒有關係?”
木輕舟的整個脊背猛地僵住,一陣寒氣自腳底升起,瞬間席捲全身。
那日的草藥並不多,她只淬鍊了兩根銀針,一根在三棍子體內,一根扎過老賴,藥效散去。
以自己的力量和身高,在木子霖的手中絕無反抗之力,木輕舟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側,木箱子不再,她又想抬頭去摸自己的髮辮,那裡有她最後一根針,也是性命攸關的針。
“我也真是糊塗了,若你當真如此厲害,又怎麼會被人毆打,會被人、、、、、、”
王神婆在神棍自家跳了一個時辰,而三棍子被綁在椅子上依舊衝著王神婆留著口水。
王神婆最後得出了結論,說三棍子被淫鬼上身,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招魂才能恢復。
對於這樣的結論,劉金花夫妻倆都能接受,畢竟四十九天並不長,總好過一輩子這個樣子。
第二天一早,劉金花夫婦就來到了木子霖的家,手裡還拎著一盒子糕點一隻新殺的公雞。
劉金花顯然被三棍子的爹教訓的不清,雖然滿臉不願意卻也給木輕舟道了歉。
三棍子的爹給木李氏上了炷香,把王神婆說的跟木子霖說了一遍,自然又沒少罵三棍子不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