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輕舟不是甘於等死的人,好在木箱還安穩的放在她身邊,她給自己簡單包紮之後,緩緩爬行到秦靖禹身邊,這一看,整個人卻是呆住了。
她沒想到秦靖禹會傷的這麼重,多處癒合的傷口幾乎全都崩開,最嚴重的貫穿傷處還插著半截樹枝,更別提其他地方數不清的擦傷,木輕舟顫抖著探了探秦靖禹的脈搏,時有時無,他,快死了。
木輕舟低頭沉默,又回頭看向木箱的位置,那塊禹王府的令牌還在,可若沒了這個人,那牌子只會變成一塊廢鐵。
可是救他……
木輕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似乎猶豫了很久,實際上卻又是眨眼間。
木輕舟解下秦靖禹腰間殘留的繩子簡單為自己遮掩了一下,尋了個樹枝撐著身體走了出去。
茅草屋就建在山中,確切來說,是半山腰。
斷崖下並沒有世外桃源,卻意外的有一片荒廢的藥圃。
雜草下隱約可見幾株尋常的草藥,蔫蔫的快被雜草吞噬。
木輕舟忽地想到,與柳河村相鄰的村子裡曾經有段時間盛行種植草藥,有個商人頻繁來村子裡收購,後來不知因何原因,那商人再也沒來,許多藥農血本無歸,氣得將藥圃全都毀了,併發誓再不種藥。
這藥圃和這屋子,怕也是那個時候留下來的。
木輕舟尋了幾種普通的傷藥和幾顆野草莓,便匆匆回了茅草屋。將傷口的樹枝拔掉,剔肉,上藥,包紮,木輕舟將所有能做的都做了,而她睏倦疲憊的縮在角落裡沉沉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木輕舟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滾燙的火爐裡,熱的難受,她想醒來,卻又睜不開眼睛,張著嘴想要呼救,卻又被什麼東西堵住,依舊如火一般炙熱,卻又如水一般柔軟。
她彷彿做了一場春日的夢,那感覺卻又無比真實。
當所有浪潮都退去之後,木輕舟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扎著雙髻的粉嫩娃兒,提著裙襬沿著牆角一步一步挪動,有什麼聲音在牆的那邊響動,她踮起腳想去一探究竟,卻始終差了半截,著急忙慌的扯掉了窗簷的木栓。
門應聲開啟,衣衫半開的男子瞪著女娃兒,片刻後卻是笑著伸出手,“來,叔叔抱!”
半截玉臂探出,美婦人一把將男子拽住,怒目而視,“你瘋了,她你也敢碰,就不怕她一身毒血毒死你。”
毒死你?
木輕舟猛地從噩夢中醒來,渾身的疼痛讓她的瞬間疼出了一身的汗珠,她連呼吸聲都在極力壓制,半張著嘴,一雙眸子在迅速的冷靜著。
茅草屋裡除了她時深時淺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她躺著的枯草旁邊有一灘巴掌大的血跡,幾塊破碎的衣料,沒有秦靖禹。
木輕舟抬手輕輕捂住了自己的臉,她沒有哭,也沒有覺得悲痛,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做了一切的努力之後,最終是這樣的結局。
十幾年前,東吳國神醫一脈霍家家主的嫡長子生下一女,奉為天驕,因體帶異香取名霍香香,備受寵愛。
霍香香長到一歲,異香滿園,本是富貴喜慶之事,誰知天驕之女一夜病危險入黃泉,霍家家主查閱所有資料得出結論,所謂的天帶異香其實是香香的父母藥毒雙修留下的惡果。
為了保住霍香香的性命,霍家家主用毒藥淬鍊,總算壓下異香之禍,可也導致霍香香的身體出現異變,她成了瀕死之人的救命丹藥,為了保住這個秘密,霍家家主對外宣稱霍香香體有劇毒,碰之則化為血水屍骨無存。
這話,霍香香被要求牢記在心,和霍家一千零五十四人冤魂一起,是木輕舟心裡最大的秘密,是她拼死也要保護的秘密。
因為這個秘密,她已經逃了好多年,換了無數個名字,她以為遇見秦靖禹是她走向霍香香的機會,可誰知,這個機會卻最終被霍香香的秘密徹底焚燬。
木輕舟堅信自己身上的毒把秦靖禹給毒的屍骨無存,她將那幾塊破布蓋在那一灘血水上,用挖了泥土堆了個小丘。
“我雖然不是有意害你,可你最終卻也因我喪命。”
“不過,有些事,我想說與你聽!”
“你我已經從山神廟逃離,我也遵守承諾,帶你從斷崖離開。如果不是你燒的昏昏沉沉色從心起,強行佔有了我,你也不會命喪於此。如此計算,我並未失信,而你所承諾之事,也已經無法達成。”
“我不能將命賠給你!”
、、、、、、
木輕舟摩挲著鐵牌,最終將他插在了小土丘上。
“我還有未完的事情要做,不能陪你了,就此告辭!”
木輕舟起身衝著土丘鞠了一躬,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之後又停住回頭看向那塊鐵牌,神情有猶豫有妥協。
“也許你不是色從心起,人在那種情況下,又怎麼可能有理智。罷了,若我將來成事之後可以活著,你又不曾娶妻有婚配,我許你一諾,霍香香賠你這條命,長眠於此!”
她說完再未停留,身影踉蹌卻也很快消失在山野之中。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茅草屋外又響起腳步聲,有男人的喃喃抱怨低聲傳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岔路那麼多。”
“也不知道那女人醒了沒有,若她知道發生了何事,不知又要說出什麼話來。”
“算了,她無非是求一個安穩,那我便保她一世安穩當做補償!”
在門口徘徊半天,秦靖禹一咬牙走了進來,也沒去看地上還有沒有人,衝著一旁的破牆就開始說話,“那個,我昨晚高燒,是真的什麼都記不住了。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不會推卸責任。你不用介意自己的身份,我會帶你回京,給你一個新的身份,一個,一個新的家,到時候我和你、、、、、、”
秦靖禹轉頭愣住,他沒有看到想象中嬌羞的臉,也沒有聽到可能出現的謾罵,又或者是尋死覓活求負責的戲碼,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一個小土堆,上面插著自己王府的腰牌。
什麼意思?這死女人是什麼意思?詛咒我死?還給我蓋了個墳?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給我滾出來!”
秦靖禹肺都要氣炸了,枉費自己這麼為她著想,一醒來發現自己犯了錯誤就立刻開始補救,下山找吃的找衣服找藥,想破了腦袋考慮怎麼跟她說要帶她走的話,這死女人倒好,直接拍屁股走了,還給自己弄坐墳詛咒自己。
“簡直,簡直該死!”
秦靖禹將東西扔在地上,將整個茅草屋和周圍幾里地都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木輕舟,他確定,這個女人吃幹抹淨真的跑了。
“好,你很好,不要讓本王再看到你,否則本王一定要你好看!”
秦靖禹一拳砸在崖壁上,碎石滾落下來,他抬頭看到了之前和木輕舟避禍的那塊凸起的石頭。
“此處人極罕見,定不會有人前來,他日來尋,它應還在!”
木輕舟輕輕柔柔的聲音響在耳畔,秦靖禹有些失神,提氣飛身,如豹子一樣爬上石頭,將匕首取回,他翻看著匕首,想起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只覺得像做了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他還有未完的事情要做,兒女私情,實在是過於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