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是真的不想要手了是吧?
人家都沒有主動要求籤契約書,她反而先提出來了?
等會兒可是想賴都賴不掉的!
沈知言嘆了一口氣,搖著摺扇一邊去了。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啊!
非要去找死,他有什麼辦法?
也好,斷了手估計就不用他們帶去藥王宗偷配方了。
他們也能早點回蟠龍寨。
溫凝兒顯然是被氣急了,‘唰’的一聲抽了旁邊一個師兄的劍,一劍割掉了自己的衣襬。
隨後另一個師兄從的包袱裡面取了筆墨出來,溫凝兒唰唰一頓狂草,將剛才與江雲姝約定的契約寫在了衣襬上。
她那衣袍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料子,墨跡染上布料竟然能不散墨,字跡清晰,條理清楚。
剛才殺蛇時,地上累積了一灘蛇血,現在還沒有徹底乾透。
江雲姝順手將大拇指在那攤蛇血中沾了一下,隨後在那契約書的末尾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溫凝兒不甘示弱,不屑用蛇血,竟然反手一劍,將自己的拇指割出一道口子來的,用自己的血,在契約書上蓋了一個手印。
江雲姝忍不住替溫凝兒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就想問問——疼不疼?
契約書籤罷,此時再去看那老者,早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
溫凝兒手中一把銀針如同暗器似的朝江雲姝飛射而去,“喏,銀針接好,等會兒別說我欺負你!”
那些銀針直射江雲姝的面門,若是個半點不會武功人,此時恐怕就已經被射成篩子了。
但好在,江雲姝那點子功夫,尚且能自保。
她後退數步,寬大飄逸的袖子在空中一掃,將那些銀針一根不落的捲入袖中,隨後往地上一抖,將那些銀針全部扔在地上,“這種病,哪還需要動針?”
眾人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聽到了什麼。
“不需要動針?”
“你是在開玩笑的嗎?這種急症,難道你要熬藥給他喝嗎?”
“這個女人莫不是瘋了吧?”
江雲姝似對周圍這些質疑的聲音充耳不聞,而是慢條斯理的把手伸進了百里墨的衣襟裡,在那小孩兒嬌嫩的面板上搓啊搓。
百里墨被搓得哈哈直笑,癢得不行。
一時間,整座破廟裡都只剩下了這對偽母子的笑鬧聲。
眾人一臉懵逼——“這女人在幹什麼啊?”
“她是在搓泥吧?”
“我靠!她真的是在搓泥!她想幹什麼?”
在那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江雲姝赫然從百里墨的身上,搓出一個泥丸子來!
她走到那病弱老者的面前,捏開老者的嘴,作勢準備把泥丸子喂進老者的嘴裡。
溫凝兒一把抓住她的手怒道:“你不會是想說,你從一個小孩子身上隨便搓點泥垢下來,就能救人吧?”
江雲姝竟然理所當然的點頭:“對啊。”
“你是瘋了嗎?這病人已經虛弱至極,你再給他吃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的,你是想要毒死他嗎?”
江雲姝一把拍掉溫凝兒的手,“這個病人現在歸我管,我怎麼治,不關你的事。”
說完她就極快速的,將從百里墨身上搓下來的泥巴丸子塞進了那老者的嘴裡。
頓時,那老者渾濁虛弱的目光中爆發出一道強烈的反抗之意。
他不斷的掐著自己的脖子,想要把那顆泥丸子嘔~出來。
江雲姝伸手在他鎖骨處一點,他便情不自禁的做了一個吞嚥動作,將那泥丸子嚥了下去。
眾人頓時一陣惡寒。
這小孩兒得多少天沒洗澡,才能搓出這麼一大顆啊!
也不知道這人身上的泥垢,到底得是什麼味兒。
是鹹的還是苦的。
那老者口裡的白沫吐得更加的洶湧了。
溫凝兒的趕緊上去一搭脈,“脈搏氣息更弱了!
你怎麼說?!”
江雲姝泰然自若的坐到一邊,“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更何況是治病?”
眼見著,那老者不吐白沫了,可是同時的,眼中的生機也逐漸的暗淡了下去。
眼見著,就快要兩腿一蹬,駕鶴西去。
聶晁得意道:“你現在怎麼解釋?”
江雲姝道:“一炷香。”
“什麼一炷香?”溫凝兒此刻總算稍稍放心一點了。
剛才她還有些擔心,若是這女子當真治好了病人,她可就要直接損失三千兩黃金!
她爹要是知道她在外面竟然跟人打這種賭,而且還打輸了這麼多錢,非把她的腿給打斷不可!
現在看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了。
江雲姝見她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紅,一會兒憂又一會兒喜,只能再重複一遍,“只需一炷香,病人便會痊癒。”
聶晁橫眉冷對,一臉不屑:“你在胡說什麼?你剛剛給病人吃了那麼噁心的東西,激得病人都快死了!”
江雲姝一點也不急:“死不死,一炷香後自然會見分曉,你又何必急於這一時,還是......你在害怕?害怕一炷香後這病人活了過來,你們便輸了賭約?
”
這是個再拙劣不過的激將法,溫凝兒卻輕而易舉的上了當,她對聶晁道:“師兄,我剛才已經摸了這病人的脈,已經是垂死之脈,絕不可能再活過來!一炷香就一炷香!咱們又不是等不起!”
等會兒屍體擺在眼前,她看這女人還要怎麼狡辯!
破廟中於是就安靜了下來。
江雲姝長嘆了一口氣——耳根子總算是清淨了。
她就是想睡一覺,怎麼就這麼困難?
藥王宗那邊,真的有人點燃了一炷香,江雲姝伸個懶腰的功夫,扭頭一看,發現篝火旁邊多了一炷香的時候,頓時:“......”
咱就是說,有必要這麼精確的嗎?
藥王宗的人此時把那老者圍繞得密不透風,幾乎是每隔兩個彈指的功夫,就有人去給那老者把一次脈。
不出意外的,每個人把脈完,看向江雲姝的表情,都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臉上就差赤裸裸的寫著幾個字:你死定了!
沈知言觀察這那邊的情況,過來道:“要不等會兒你斷左手吧,以後你就用右手行醫。”
江雲姝掀了掀眼皮:“請問,你是在落井下石頭嗎?”
慕九抄著手臂,靠在柱子上閉幕養神,薄唇冰冷的吐出兩個字:“活該。”
江雲姝早在三年之前,就習慣了慕九動不動罵她,這種程度的冷嘲熱諷,對她來說就是撓癢癢的程度,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反倒是沈知言,忍不住多看了慕九幾眼。
慕九感覺到對方不斷投射過來的目光,不耐的掀開眼皮,略帶冷意的看了沈知言一眼。
他的長相是無可挑剔的,劍眉星目,玉樹臨風。
但因常年一副沒有表情的死人臉,就顯得十分不近人情。
再加上他那一身殺伐的氣勢,露出這樣表情來的時候,就相當駭人。
尤其是這兩年,慕九的性子更加陰晴不定,讓人難以琢磨。
沈知言哪怕跟他共事多年,以兄弟相稱,被他這樣看一眼,也覺得背後發涼。
一炷香很快燃盡。
那點猩紅的火星子搖搖欲墜,最後一抹香灰歪了下來。
而那老人,竟像是掐好了時間一般,頭一歪,眼一閉,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