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上的談卿抱怨道:“談先生您瞧瞧這什麼鬼天氣,J市往年這個季節哪來這麼大雨,奇了怪了真是!”
這陣時間的接觸下來老劉早都發現了談卿其實是個話超多的人,也沒有賀明鈺那麼高冷的氣息。
原本以為談卿一定會接上話嘮兩句。
然而幾十秒鐘過去了,坐在後排的談卿卻一句話都沒說。
極為難得的沉默。
老劉愣了會兒,轉過身瞅了談卿一眼。
發現原本正在玩手機的人此時一眨不眨的盯著窗外倒下來的那棵樹。
像是在想什麼,又像是有些茫然。
老劉在心裡琢磨了下談卿被賀明鈺寵上天的程度,以為他是因為太嬌氣被嚇著了:“談先生您別擔心,咱們的車是防雷防雨的,車頂蓋也比那輛小車結實多了,就算被樹砸了咱也絕對不會被壓住的!”
談卿這才回過神兒來。
他皺了下眉,沒說話,又向前探過身子扒著窗戶看了兩眼。
地下水迴圈系統無法消化的雨水在馬路上越積越深,混濁不堪。
而就在談卿向窗外看的一瞬間。
幾道雷又落了下來。
黯淡的天色像是被滾雷撕開了陳年舊傷的病人,帶出壓抑而沉悶的轟聲。
車堵在路上死活不動。
老劉被幾道雷劈的心裡也犯嘀咕:“談先生,您說這雷怎麼感覺就總往我們這邊砸呢!?這多危險啊您說是不?”
談卿幽幽的從窗戶邊縮回了腦袋,終於接上了一句:“是啊,老天爺永遠不開眼啊,怎麼就往這邊砸呢。”
老劉是賀齊後面的那一輩兒人,多多少少還有些迷信,趕忙打斷了談卿的話:“哎談先生,話不敢這麼說,咱們說老天爺啥啥不好,人家可在上面聽著呢。”
談卿:“……”
算了。
不要跟人類生氣。
談卿給自己順了順氣兒,低下頭,撥了兩通賀明鈺的電話。
沒通。
看了眼微信。
之前發的聊天也沒回。
談卿憤憤的抬起頭,從後視鏡裡看到自己滿臉都寫著我超級不高興。
偏偏老劉又來了一句:“談先生今年很年輕吧?叔叔以前也是DANG員,您別嫌叔叔跟您講不符合社會主義的東西,只是有些事兒吧,咱寧可信其有,也不能信其無。你聽叔叔一句勸,咱呸呸呸!”
談卿:“……”
談卿聽了想吃人。
電閃雷鳴加暴雨之中。
賀明鈺送的那輛橙紅色呢布加迪終於又辛辛苦苦的挪過了一個紅綠燈口。
也許是極端天氣的影響,又或許是堵車太久。
談卿明顯越發心煩氣躁。
他垂下頭唰唰唰的翻了一陣微博,又將手機往兜裡一塞。
突然問老劉道:“劉叔叔,像你們這種專職司機的,要是路上被雷劈了,是不是算工傷?”
老劉:“……算,算吧?”
關鍵這也沒先例啊。
談卿從老劉口中得到了答案,又立即道:“工傷了是不是得賀明鈺賠錢啊?”
老劉:“……”
老劉實在覺得自己不會這麼倒黴出門就被雷劈,但又不能不答:“應該是公司法務部出來解決吧……”
那豈不是還要再出一份法務部的錢?
談卿神色複雜且極為摳門的想了好一會兒。
小氣吧唧的撇了撇嘴:“唉……賀明鈺賺錢好辛苦的,還是不要讓他賠錢了吧。”
畢竟已經是一隻成年的九尾狐了。
一狐做事一狐當。
就是不知道如果自己突然消失了……
賀明鈺會不會傷心。
不過傷心也比被牽連要好點啦。
人類太脆弱了,又不經劈。
做好決定的談卿敲了敲老劉的駕駛座椅背:“劉叔叔,你把車門鎖開啟吧,我臨時有點事,我下車自己過去吧。”
老劉沒太聽清談卿嘀嘀咕咕的上一句話說了什麼,倒是聽清了這一句。
立馬一愣:“談先生,這外面這麼大雨,你往哪兒去啊?”
談卿隨手指了個方向:“我朋友在那兒有個店,我去他店裡玩一會兒啦。你等等自己開車回去就好啦!”
老劉有些猶豫:“這……談先生您一個人……”
談卿搖搖頭:“沒事,開門吧。”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去看一眼小崽子和賀明鈺了。
反正大妖沒幾個有好下場。
幾千年的生命,古往今來的歷史和前車之鑑,談卿對生死其實一向坦然。
只是臨到頭了,突然發現還是有幾分不太捨得。
不是對這個世界的不捨。
只是。
去他爺爺的天道。
談卿不開心的抿了抿唇,還是又跟老劉補充了一句,“不過要是等你回去碰到賀明鈺了我還沒回去,你記得讓他照顧好小崽子哦,也照顧好他自己。”
老劉:“……”
說的像您要去玩多久一樣。
對於一場普通的大堵車來說下車走走其實也很正常。
雖然天氣極差,但既然談卿說了路邊有朋友開的店——
老劉心裡也沒多想,糾結了幾秒,就給按開了車門。
可就在車門被談卿推開的一瞬間。
一聲炸雷彷彿如約而至,直直炸在了老劉耳邊。
那道雷比之前劈下來的任何一道都要大,像是一把銳利的剔骨刀割裂開了聽覺和視覺。
曾經在部隊裡訓練過的老劉甚至差點以為這是炸/彈/爆/炸,出於訓練本能的向前一伏。
將手抱在頭前,整個人貼近方向盤,做出了一個最好的防禦姿勢。
短暫的耳鳴之後。
雷歇聲停。
老劉的駕駛座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恍惚了兩秒,直起身來,還沒等意識徹底清醒,就陡然想起了剛剛從後座上推門下車的談卿。
近乎恐怖的驚雷!
老劉登時一身冷汗,渾身僵硬的向後座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