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夫婦道別。
紀舒走過來, 坐在床邊問葉瀟揚:“要不要給你削個蘋果?”
葉瀟揚哪有心情吃蘋果,他說道:“媽,我困了。”
“哦,那你趕緊睡覺。”紀舒替他蓋好被子,說道, “我跟你爸就在外面, 有事叫我們。”
紀舒關了燈, 把房門掩上,這才離開。
偌大的室內只剩下葉瀟揚和羅漪兩人。
葉瀟揚右手疼得很, 一時半會兒也入不了眠。
羅漪近在咫尺, 他一顆心臟砰砰直跳,更睡不著了。
寂靜在黑暗中蔓延,也不知過了多久, 羅漪細弱蚊吶的聲音傳來:“你睡了麼?”
“還沒。”葉瀟揚躺在床上,由於右手受了傷, 他不方便變換姿勢,脊背僵硬痠疼。
“手還疼嗎?”羅漪問。
“嗯。”他以鼻息應道。
“哎,”羅漪嘆了口氣,“對不起。”
“為什麼這麼說?”
“要不是你送我去公交站,也不會發生這種事。”羅漪心底愧疚萬分,她總覺得葉瀟揚受傷,她起碼得負八成的責任。
雖然葉瀟揚心底不覺得這件事是羅漪的錯,但她既然這麼認為,那他也不想糾正她的想法。
畢竟,手都骨折了,他也不能白遭這罪啊。
他沉默片刻,問道:“那你以後還跑嗎?”
“跑?”羅漪不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葉瀟揚欲言又止,可最後還是問了出來,“在水房,為什麼要跑?”
“我……”羅漪支支吾吾,這種話該怎麼說?她跑,是怕他要跟她告白?
而她之所以逃避,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的這份喜愛。
“討厭我嗎?”他幾乎不出聲,只用氣音在跟她交流。
這沙啞的嗓音在黑夜裡極具誘惑力,勾得羅漪耳朵發麻。
“當然不是……”羅漪否認。
“那——”葉瀟揚思忖半晌,緩緩道:“喜歡我嗎?”
這句話落在她耳畔,羅漪驚懼地看向他。
不知何時,他已經悄悄挪到了床邊上,他離她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
月光很暗,猶如生鏽的硬幣吊在半空中。窗外飄著小雨,雨絲無聲地拍打在窗戶上,凝成水珠,貼著玻璃慢慢滑落。
室內一片岑寂,二人綿延的呼吸逐漸交纏。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葉瀟揚輕哼一聲,羅漪立刻羞得滿臉通紅。
還好現在沒有亮燈,否則他肯定能看到她的茫然無措。
“我……”羅漪想說她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可葉瀟揚那邊又有新的動靜了。
“疼——”他冷嘶一口氣。
“手又疼了嗎?”羅漪慌張。
“不是手疼。”葉瀟揚說道,“胸口疼。”
羅漪一想,壞了,難道胸口也受傷了?要不要讓醫生再來檢查檢查啊。
正遲疑著,一隻溫熱的手掌捉住了她的右手——羅漪腦海中“轟”地一下,噼裡啪啦像是炸開了煙花。
那隻沒有受傷的手將她沒有打點滴的那隻手包裹在掌心,鬆鬆地握著,就像他教她右手螺旋定則時那樣。
興許是因為疼痛,他的手心出了些汗。
羅漪動都不敢動一下。
他與她十指相扣,掌心貼著掌心,她柔弱無骨的小手就這麼溫馴地任由他擺佈。
良久,葉瀟揚輕輕嘆息,說道:“別讓我傷心了,好嗎?”
羅漪的一顆心像是在風浪中顛簸的小船一樣,搖擺不定。
她很害怕,全身像秋風中的落葉一般簌簌抖動著。
可是她沒有辦法拒絕他,她說不出口。
她絕對不是討厭他,可要說喜歡……好吧,羅漪承認,她是有些喜歡他的,但現在喜歡又能做什麼呢?
她不敢跟他早戀。
全校批評什麼的,想想都難堪。
她是個膽小鬼,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些。
光是說服自己試著去接納他的喜愛,就已經讓她耗費無數心力了。
羅漪陷入沉思。
所以,他現在是在幹嘛呢?跟她告白嗎?
可他明明問的是她喜歡不喜歡他。
“我有什麼好?”羅漪聲音顫抖,眼眶發熱。
“哪裡都好。”葉瀟揚直言不諱。
“是嗎?”她很懷疑。
葉瀟揚重重地點頭。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麼意思?”羅漪心底打著小鼓。
葉瀟揚:“……”
還能有什麼意思?當然是要跟她把純潔的友誼朝著不那麼“純潔”的方向發展啊。
錢鍾書曾說:“一個十八九歲沒有女朋友的男孩子,往往心裡藏的女人抵得上皇帝三十六宮的數目,心裡的汙穢有時過於公共廁所。”
“同時他對戀愛抱著崇高的觀念,他希望有一個女人跟自己心靈契合,有親密而純潔的關係,把生理衝動推隔得遠遠的,裹上重重文飾,不許它露出本來面目。”
葉瀟揚是個鮮活的少年,他並不是外人口中那個高高在上拋棄七情六慾的學神,他有感情也有衝動。
外人眼中的完美,往往是透過犧牲某些天性來獲得的。即使這並非他所願。
他對羅漪的想法,完完全全是純粹的。
她在他心中是純潔而不可侵犯的少女,冰冷幽香,像一株亭亭的水仙花。
這種喜愛是由內而外的。
看到她哭,他會跟著心疼;看到她笑,他會跟著高興。
僅此而已,他不敢肖想更多。
好多家長和老師把早戀看做洪水猛獸,認為這會荼毒青少年。
但愛情其實是人類最為美好的感情之一,如何去愛一個人、如何去接納別人的愛,這些對你下半生至關重要的東西書本上永遠不會有、也沒有老師會來教你。
只有你親自愛和被愛,才能慢慢領會一二。
在這方面,天才也是一個笨蛋。
“學校不讓早戀的。”羅漪小聲申辯,不知道是想勸說自己掐掉這個念頭,還是真的懼怕嚴苛的校紀校規。
“我不在乎那些。”葉瀟揚淡淡道。
“可是我在乎。”羅漪悄悄將手收了回去。
“你聰明,成績好,就算談戀愛,對你也沒有任何影響。”羅漪說道,“可是我不行。我的心好小,一心沒法二用,我成績也沒那麼好,談戀愛的話只會更差。”
雖然羅恆洲對羅漪沒什麼成績上的要求,但羅漪自己一直默默在努力。
她不想辜負自己。
小女生往往把戀愛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失戀了就彷彿天塌了一樣。
可羅漪不是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的人和事,戀愛只是其中一樣。在她心中,這從來都不是首位。
她甚至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就因為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