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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坡上是柔軟的草甸，夜晚溼氣重，又剛下過雨，這裡溼漉漉的，簡直是蚊蟲天然的溫床。

羅漪察覺到小腿處有些癢，似乎有蚊子。剛要回頭去揮蚊子，只見兩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瞧著她。

這裡光線比小樹林充足，所以羅漪辨認出她右邊還有一對男女。

羅漪：“……”

原來真的有小情侶啊。

一邊唸書一邊搞物件，精力還真充沛。

“那不是葉……”

“他也帶女朋友過來？他女朋友誰啊？”

“沒見過。”

兩人竊竊私語了起來。

羅漪把頭轉向另一側，方才帶她過來的男生正匍匐在草甸上觀察著上方的動靜。

藉著一縷微光，羅漪看見他挺拔的輪廓下是稜角分明的下頜線，喉結微微凸起，有一種難以言述的少年英氣。

一陣倉促的腳步由遠及近，手電筒的燈光穿透了小樹林。

“噓，法海過來了。”小情侶噤聲。

德育處主任名叫方大海。不知道是不是由於中年婚姻不幸，或者是他到了更年期，自他上任德育處主任一職，做出的最大貢獻就是棒打無數鴛鴦，堪稱法海轉世。

於是學生們私底下都叫他法海。

羅漪像只膽小如鼠的兔子一樣瑟縮在草甸上。

她聽見有罵罵咧咧的男聲傳來：“這群小兔崽子，躲哪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新的動靜，羅漪想偷偷看看上面情況如何。

剛要冒頭，一隻大手就把她不安分的腦袋瓜按住了。

身旁的男生衝她微微搖頭。明明光線很暗，可他的眸子卻很清亮。

羅漪莫名心安，聽他的應該沒錯。

她又往下趴了趴，轉過頭去看那對小情侶。

興許是警報解除了，他倆鬆懈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裡學習氛圍太過壓抑，兩人這會兒正在互訴衷腸。

羅漪：“……”

拜託，能不能注意一下。

還有人呢，當大家是透明的嗎？

轉校第一天就遇到這種事，很敗壞學校名聲的。

月黑風高，樹影搖曳，草葉上滑落一滴冰冷的露水。

注意到那對小情侶，羅漪身旁的男生表情也是精彩紛呈。兩人對視一眼，雙雙尷尬地轉開目光。

斜坡上窸窸窣窣的動靜，讓已經走遠的方大海產生了警覺，他悄無聲息地折回。

一雙男式皮鞋踩在羅漪頭頂的那片草甸上，接著手電筒的燈光照了下來，四人像池底的王八一樣一動不動地趴在斜坡上，無處遁形。

羅漪聽見身旁的男生又說了一句“臥槽”。

“臥槽”這個詞非常有靈性，音調的不同能反應使用者心境的變化。

wo讀三聲，cao讀四聲，表示憤怒。這就是他現在的心情。

方大海挺著個啤酒肚凱旋而歸——帶著四個束手就擒的學生。

回到辦公室，方大海便訓起了那對小情侶。

“你們倆叫什麼名字？哪班的？班主任是誰？”方大海奪命三連問，小情侶嚇得瑟瑟發抖。

人是你們招來的，現在知道怕了？這對小情侶的腦回路構造真奇怪。

這兩人是九班的，方大海聯絡了九班的班主任李紅霞。

那個女孩一直哭哭啼啼，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男生倒是擺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李紅霞很快趕到，一臉嚴肅地把兩人帶走了。

方大海這才端過泡著枸杞的保溫杯，喝了一口，幽幽說道：“葉瀟揚，你不上晚自習在操場上幹嘛呢？”

原來他叫葉瀟揚。

方大海並沒有像對待剛剛那對小情侶似的盤問他的名字，顯然是對他的情況很瞭解。

辦公室的白熾燈嗡嗡作響，漆黑的窗戶上清晰地映出了葉瀟揚的影子。

他劍眉斜飛，眼窩深邃，薄唇輕抿，周身上下帶著一種冷傲孤清的氣質，與方才在小樹林裡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興許是不服氣，他昂了昂下巴，乾巴巴地蹦出兩個字：“跑步。”

“跑步？”人贓並獲還跟我扯犢子？

方大海把保溫杯往桌上一擱，聲音拔高了一個度：“你跑步怎麼跑到小樹林後頭去了？”

“別以為你成績好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樣的學生我見多了，眼高於頂，蔑視校紀校規，你這樣以後是要栽跟頭的。”

葉瀟揚不吭聲了。

方大海將目光轉到羅漪身上：“你呢？哪班的？”

“六……六班。”羅漪唯唯諾諾道。

哎，剛來學校不到半天，就被老師請喝茶，她也太倒黴了。

“哦，你倆一個班的。”方大海頓時瞭然於胸，“老季沒強調過男女生交往問題嗎？”

她跟葉瀟揚居然是同班同學？兩人面面相覷，似乎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那個……”羅漪弱弱地為自己辯解道，“我只是去小樹林喂貓。”

“喂什麼貓？”

“就是學校裡那隻貓，我買了火腿腸……”

“貓呢？”

“跑了。”

“火腿腸呢？”

“扔了。”

羅漪說完這幾句話，方大海用彷彿看智障一樣的眼光看著她。

她這才發現自己說的全是廢話，因為她無法證明自己是去喂貓的。

“你們兩個，一個去跑步，一個去喂貓。啊？”方大海捋起袖子，打算好好教育一下這倆小混蛋，“那你們趴那幹嘛呢？學牛吃草啊？”

這個比喻有點好笑，可一想到這麼嚴肅的場合，羅漪怎麼也笑不出來。

“晚自習課間休息就十分鐘，你們過得還挺多姿多彩啊。”

方大海看了眼手錶，又道：“話我也不多說了，你們幹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自己跟老季解釋去吧。”

方大海給季長明打了電話，說他在小樹林抓到了兩個六班的學生，讓他火速來處理。

羅漪的腳尖沿著地板磚的縫隙劃拉，想著要不要解釋清楚。

轉念一想，季長明來了那她自然就洗脫嫌疑了，於是她索性閉嘴。

不到五分鐘，季長明就到了，見辦公室是葉瀟揚和羅漪，他緊張的神色略有緩和。

“方主任，你弄錯了吧。”季長明說道，“這個女生今天下午剛轉學過來。”

言下之意，這兩人估計還不認識，怎麼能扯到早戀呢？

方大海難以置信地看了看羅漪，這場烏龍可真是砸招牌。

他給自己找回場子，說道：“我就說這女孩兒有點面生。既然不是，那我就放心了。”

他又對羅漪說：“你結結巴巴說半天，也不說重點。”

羅漪心想，說了你也得信啊。

“人我先帶走了，我那邊還急著批卷子呢。”

出了德育處辦公室，季長明問他們大晚上在那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