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珠像早有準備一樣,完全不受剛才的事件干擾,語調平淡地回答。
答案中規中矩,似乎冷靜下來的桐須真冬微微點頭,接著問:
“那麼,妳有什麼足以勝過其餘面試者的地方嗎?”
緒方理珠眨了眨眼,歪頭說:“我的理科成績很好?”
桐須真冬嘴角一抽,強壓下無奈的表情,認真道:“正題。緒方同學,剛才也說了,答案要跟這場面試有關……”
“我家的烏冬麵很好吃。”
“……”
即使看見桐須老師的額頭上爆出了一個青筋,冰藍的眼眸逐漸變得恐怖,理珠依舊理直氣壯地挺起胸膛,雙眼好似閃爍起自信的光,她越說越有興致。
“我可以作主,承諾每個有投給真一同學的人來店都能享有九折優惠!商店街的選舉也是這樣的,當上主委的店家通常都會辦一段時間的折扣。而且我也計算過具體數字了,以我們店的名氣,大概可以吸引81.67%喜歡烏冬麵的學生,而秀知院共有31.12%的學生喜歡吃烏冬麵……”
毫無自覺地,理珠侃侃而談著聽上去就很天真的攬票計劃。
“……以上。這些就跟應援演講有關了吧?”
她說完,隱隱帶著得意地問向桐須老師,小鼻子還驕傲地哼了聲。
“……”
淺田沒說話,只是稍微挪了下屁股,離身旁的冷氣源遠了些。
桐須真冬緩緩閉上眼,神色平靜地沉默數秒後,從沙發上站起身。
“除了學業,就連這個地方也有問題嗎……”
她低喃著,睜開眼望向了緒方理珠。
“中止。緒方同學,接下來是個人指導。我要將妳那偏差的認知觀念,從根本上好好糾正回來。”
“誒?”
理珠還沒反應過來,就見移動的冷氣團塊走到了她面前,目光冷冽地盯著她,就像蛇盯上了青蛙一樣,讓她動彈不得。
幾乎做不出任何反抗,理珠便被桐須老師拉到門口,在離開自習室前,桐須真冬還斜了文乃一眼,漠然地問。
“古橋同學,妳的常識應該沒問題吧?我不介意同時輔導兩個人。”
“文乃,救……”
“當然沒問題!”文乃雙手舉到胸口前,一臉認真地說,“雖然我認為小理珠也有她自己的想法,但我知道那個方法是絕對行不通的——光從社會學上的角度來說,秀知院學園和商店街的目標客群就差太多了!”
“文乃……”
理珠雙目含淚地望著自己,而文乃只能藏起悲傷和愧疚,在桐須大魔王的注視下繃緊臉頰,努力表現出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模樣。
“很好。”桐須真冬點了點頭,開啟門,“走吧,緒方同學。首先,我會告訴妳在學生會長的選舉中用烏冬折扣來賄賂選票的這件事情,究竟有多麼愚蠢。”
“等,真一同——”
最後的求救還沒說完,她和桐須真冬的腳步聲就消失在闔上的門外。
門內的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淺田低下頭,沉重地嘆息一聲。
“這就是人性的殘酷嗎……”
文乃頓時臊紅了臉,試圖為自己的清白辯駁幾句:“我、我才沒有出賣小理珠……桐須老師只是要給小理珠個人輔導而已,又不是什麼壞事……”
“這不重要。”
還沒說完,三玖的聲音便突兀地響起。
文乃微睜大眼,視線不由隨著走向沙發的少女緩緩移動。
“三玖……”
“真一剛才說過,不要在意除了面試以外的事情。”
手掌放在藍白色的耳機外殼上,藏在厚重發絲下的沉靜俏臉,朝文乃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接下來換我了,對吧?”
文乃啞口無言,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只是普通的一句問話,她卻聽出了一種不服輸的意味。
清澈平靜的眼眸,明明也讀不出什麼情緒來。
【我和過去不一樣了,跟真一一起好好見識我的表現吧,文乃。】
——這句話,卻莫名浮現在古橋文乃的腦海裡。
像是不在意文乃的後續反應,三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安靜地坐在淺田對面,同樣安靜地看著他。
“……”
在她沉默的注視下,淺田的表情逐漸變得古怪:“……不先來個自我介紹?”
她搖了搖頭,輕啟櫻唇,眉眼中都是柔柔的笑意。
“根據面試官的不同,要做出的行動也會有所不同——碰上嚴謹之人便謹慎鄭重,碰上隨和之人便放鬆大方,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就要開始觀察……
“這些,都是真一告訴過我的。”
淺田微怔,有些不確定地蹙起眉:“所以?”
“所以,如果面試官是真一的話,我要做的行動只有一個。”
三玖說完,便直直地凝視著他,眼裡滿含著信任和安心,像是一汪清泉倒映出的藍天,萬里無雲。
正因為眼前的人是他、只有他在,三玖便如此相信,他一定會迴應自己的心意、不讓自己失望的。
“……”
沉默半晌,淺田放下手中的面試用資料,拿她沒辦法似地嘆了口氣,嘴角似乎掛著莫可奈何的微笑。
三玖眯起眼,更開心地笑……到一半。
“不合格,下一位!”
淺田瞬間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宣佈。
“為……為什麼?!”
三玖震驚到瀏海向後揚起,露出了滿臉的不敢置信。
“真一,難道你變心了……”
“所以我說,妳們給我認真面試啊!”淺田壓著額頭,彷彿要壓住那即將衝破腦門的疼痛一樣,眼角有些抽筋,“別談兒女情長、別談烏冬麵,讓我們就『應援演講』這個命題,好好地面試一次,行嗎?”
三玖把臉鼓了起來,抿著唇瓣,像是一隻生著悶氣的河豚。
“可是我沒興趣。”
剛才是誰說對面試有興趣的?!
淺田不由深呼吸幾次,讓飆高的血壓趕緊平復下來,避免壽命因此縮短。
前面這三個是真的來玩的嗎?果然一開始只要期待五月和文乃……還有四葉就好了。
外面的天色越來越暗,眼見夕陽都快掉進了地平線下,淺田趕緊重整起心情,將不滿的三玖請離面試座位,接著抬頭喊。
“下一位。”
五月手撫胸口,想要壓下緊張。
卻發現,在剛才那三個人跟搞笑一樣的表演之後,自己早就緊張不起來了啊……
“來了!”
微微整理了一下頭髮,將鬢髮兩邊的星星髮飾橋到正確角度,五月神情嚴肅,坐到了淺田的正前方。
“面試官您好,我是中野五月,高中二年級生。今天想面試的貴方空缺的『應援演講者』職位,還請多多指教!”
口齒清晰,簡潔有力,毫無猶豫地脫口而出,顯然這句開場白準備已久。
淺田點了點頭,剛要開口,接在這句認真的話後,卻是一道悠長且震耳欲聾的渾厚聲響。
“咕嚕——~~!”
淺田默默將目光轉向她那看似平坦的小腹,一言不發。
“……”
五月神采凜凜地看著他,嘴角帶著勢在必得的微笑。
一抹紅暈卻從脖子升起,迅速染滿了臉蛋,並將白皙的肌膚完全燙熟。
她還在笑,嘴角卻出現了極其不穩的扭曲現象,凜凜雙瞳逐漸溼潤起來,好似冒出了淚光。
忽然,二乃不厚道地噗哧一聲,掩著嘴偷笑起來。
“用、用力過猛了吧?比平常還大聲耶……”
一花將臉埋進了沙發椅背上,肩膀微微顫抖著,嗓音不穩:
“還、還好只是肚子發出聲音,如果是屁股的話……噗,不行,再想下去,就太對不起五月醬了……”
“妳、妳們……”
五月臉上的緋紅更深,像是血液全都灌進了腦袋裡一樣,她再也矜持不住,雙手抱著肚子彎下腰,朝那越笑越誇張的兩人惱怒大喊:
“運、運轉腦袋是會消耗熱量的啊!我從中午到現在可是什麼東西都沒吃,會餓不是正常的嗎?!肚子叫了又有什麼關係,這跟面試無關!無關!”
她尋求認同似地望向淺田:“你說對吧,淺田君?”
在五月希冀的目光下,淺田緩緩閉上了眼。
他抬起手,捂住臉,語氣沉痛地開口。
“拜託了,就不能讓我正常地結束這個面試會嗎……”
五月委屈到差點哭了出來。
“我很正常,就只是肚子叫了一下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