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異口同聲地叫道，不過叫得最大聲的是原貞。

原渝見著兒子的身影，激動萬分，如果不是嘴被捂著身子被拽住他早高喊著暮生的名字衝上去狠狠抱住暮生。

“暮生……”

原貞一時無語，一心惦記著不能讓弟弟和侄子碰面，以免對暮生造成心理傷害，可這會兒，不僅讓兩人直接面對面，恐怕剛才她和原渝之間的爭吵暮生也聽去了大半。

看著暮生眉頭緊皺、視線停留在弟弟身上，原貞悄悄移動位置，試圖擋住弟弟的臉。

原渝一看機會來了，突然一鼓作氣掙開徐塵的鉗制，推開擋道的原貞，徑直朝目標暮生奔了過去。

由於動作太快太迅猛，其他三人反應不及，原貞稍微穩住腳追了上去，但遲了一步，原渝已將暮生抱個滿懷。

“暮生……”

“原渝，快放開他！”

隨後追趕而來的徐塵夫婦，兩人一左一右，嘗試著將原渝拉開。

原渝雙臂緊環著暮生，比強力膠水的粘還強，任他們怎麼拉，兩人分都分不開。

“原渝，放手聽到沒！？”

“唉喲！”

後腦勺挨敲了好幾記，原渝心想原貞打算敲暈他，再把他丟出去，到時再也見不到暮生的面了。這個無情的暮生，也不吭個聲制止原貞的暴行，難道真那麼狠心，眼睜睜看著他被敲到腦震盪？

原渝越想越難過，腦袋疼心也疼，忍不住哇哇大叫。

“暮生，爸快被打死了，你怎麼還不說句話？”

“就打死你這禽獸，叫你對暮生伸魔爪，叫你向暮生求饒……”

原貞越打越來勁，菜刀擱一旁直接掄拳頭，雨點般地集中砸在原渝的頭部和背部，砸得原渝眼冒金星。

聽著原渝的哀嚎聲逐漸轉小，韋暮生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

“…姑媽，別打了，爸他怕疼。”

“他不是你爸……”

姑媽話說到一半，對上他的眼，歉疚之情浮現。

“對不起，暮生……”

韋暮生搖搖頭。“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姑媽姑丈都對我很好，我卻一直對你們隱瞞真相。”

“暮生，別自責，說謊的人是原渝這小子。況且，沒血緣關係又不是多大的事……”

對他來說卻是很大的事，之前姑媽他們以為他和原渝是親父子，所以對他好。可是，一旦他們知道自己和原渝沒任何血緣關係，跟這一家人也毫無干係，一定會介意的，即使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把他當外人看待。

還有原渝……

“謝謝姑媽的好意。不過，我決定回家。”

“暮生……”原貞為難。

“暮生！”原渝歡呼，瞬間將疼痛拋到九霄雲外去。“走走，咱們回家去，趕緊離開母夜叉的巢。”

原渝鬆開懷抱，轉而去拉他的手，韋暮生猶豫了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他所預想的那樣，原渝轉過身，困惑地回看他。

“暮生，怎麼了？”

“原渝，”他暗暗地捏緊拳頭，下定了決心。“我是要回家，但，不是回你家，是去我爸那裡。”

“暮生，什麼你家我家，那是咱倆的家，我就是你爸。”

原渝瞧兒子沉默不語，著急了。“是不是原貞對你說了什麼，還是你那個失蹤的爸跑回來找你，所以你要拋棄爸爸是不是？暮生，你太沒良心了……”

“不是的。”韋暮生垂下眼簾，強忍著不讓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原渝，其實，你可以向他們坦承你的取向，我想他們會理解並接受的。如果一個人怕寂寞，可以找個…男朋友來陪你……”

對於原渝來說，他不過是幌子，也許還附帶傭人的身份和抱枕的功能。等原渝哪一天沒了新鮮感，或者覺得他是個累贅，嫌他麻煩便會趕他走。

原渝肯定不能理解他的心思，相處的時間越長那抹不安不但沒有消減，反而與日俱增。

當初離家出走無處可去的時候遇見了原渝，被對方撿回家，他就如同溺水之人抓著浮木，一旦失去唯一的救生物，便會再度墜入無盡的冰冷和黑暗之中，因此，他很害怕放手。

…不一樣，他們畢竟不一樣。

原渝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佔據他心中位置的人在，而自己呢？

現在只剩原渝了。

他只有原渝。

…原來如此。

所以，他才不喜歡看到原渝和姑丈兩人嬉笑打鬧的樣子，也不喜歡每次回老家時原渝光顧著和其他人交談把他冷落在一旁。他討厭原渝和他以外的人在一起，更討厭這樣的自己，就像怕被分去一丁點父愛的孩子，想盡一切方法吸引原渝的注意。

好像想獨佔原渝一人似的。

真可怕的想法。

他討厭變得這麼奇怪的自己。

他想離開。

“謝謝你養我這麼久，等我以後賺了錢再報答你。我回……”

“啪！”

一個巴掌甩在他臉上，火辣辣的疼。韋暮生偏過頭，震驚不已。

“原渝，你做什麼！”

“原渝……”

姑媽和姑丈的聲音同時響起。

下一瞬，他落入熟悉的懷抱裡。

是原渝。

為什麼打了他卻又抱住他？

他不明白，原渝總是隨心所欲的，不顧別人的想法。

“暮生，聽爸爸說……”

說什麼？為什麼他就要聽原渝說的話？

他的心裡極其難受，很想將那些負面的情緒宣洩而出。

“…原渝，放開我。”

“對不起，暮生，我不是故意的……”

“放開我，聽到沒！”

他大吼出聲，用盡全力又推又捶，隱約聽見原渝的悶哼，但他顧不了這麼多，面前模糊一片，口劇烈起伏著，很生氣又很疼痛。

原渝被打得連退了好幾步，離他有些距離。

他喘著氣，剛想跑走，眼角餘光瞄到一隻手伸了過來，不免心生厭煩，回過身一個側踢，襲向對方的腿部，不是很強的勁道，原渝隨即雙膝跪地，上半身前傾，即將趴倒在地上。

韋暮生一咬牙，狠下心不去看也不去扶，轉身要走時腳踝被牢牢抓住。

“暮生，不要走……”

原渝的手很冰，即使裡面加了條棉褲他依然能感覺得到那樣的溫度。想到冬天到來原渝把他當暖爐，兩人同蓋一床被子的畫面，心裡的某處莫名軟了下去，他靜靜地佇立著，不掙扎了。

“…是爸爸的錯。”

原渝說得很費勁，受了傷沒多大力氣。

一旁的姑媽輕聲哭泣著。

他漸漸地找回理智，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傷了原渝，也害姑媽傷心了。

“當初帶你回來，編了一套謊言，的確是為了隱瞞我是同戀的事實…”

別說了，他都知道的，不要再說下去了……

他想阻止原渝，或者捂住耳朵，可是，嘴唇顫抖得厲害，身子也是，眼眶熱熱的，起了霧，看不清前方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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