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幾許循循善誘,將她拉至案前:“快寫吧,你當真狠得下心見自己爹孃人頭落地?”
陳茹下意識搖搖頭,又讓她拿著筆往自己手中一塞,只好握住,最後又在她幾次催促下,幾乎將嘴唇咬破,深吸幾口氣才能控制住手腕的顫抖,最後流著淚將信寫完。
書信送出去的一瞬間,陳茹就後悔了,可是一切已經無法挽回,她坐在佛祖面前怔怔發呆,一整日滴水未進,抬頭看著佛祖俯視眾生的面容,帶著絕望輕輕一笑,自言自語道:“我明日稱病不去,爹孃會原諒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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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茹的信送至賀家,由賀連勝遞到賀羿的手中,賀羿拿著信,看著上面熟悉的字跡,神色變得有些恍惚。
自從陳茹離開賀家,他就一直在外忙碌,雖然她來過幾次,可兩人都不曾見面,這回碰巧自己在家養傷,竟忽然生出幾分遙遠之感,似乎那個人已經變得有幾分陌生,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了。
睿兒抱著一隻小松鼠走進來,一臉燦爛笑容,倚到他腿邊,揚起笑臉脆生生問道:“爹,你怎麼啦?”
賀羿回過神,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朝他笑了笑,單手將他抱起來放到自己的腿上,下巴在他臉上蹭了蹭:“怎麼把小松鼠帶回來了?”
“我說一人一隻好不好,錚兒答應了。”
“錚兒還不會說話,他怎麼答應你的?”
“嘿嘿……”睿兒有些不好意思,“他沒說不好,就是答應了。”
賀羿讓他逗樂,低聲笑起來。
睿兒又抬頭看著他:“爹,你剛才怎麼了?”
賀羿愣了一下,笑道:“明日穿好看些,娘要回來看你了。”
“真的?!”睿兒一下子瞪大了雙眼,小臉上寫滿了激動,連連點頭,“穿好看些!娘一定很高興!”
89、失信未回
陳茹惶惶不安地煎熬了一天一夜,到雞鳴時分,她的眼周已經滲染出一圈濃重的墨暈,神色間憔悴不堪。
那名女子再次過來,這回沒有黑衣束身,而是換上了一件與陳茹一樣的青袍,扮作一名帶髮修行的尼姑,看著她道:“可以動身了。”
陳茹只是抬頭掃了她一眼,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扭頭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向山腳下大片大片的農田,目光所投變得有幾分空遠,輕聲道:“我今日身子不適,不去了。”
女子神色陡然變得凌厲:“你不去了?那你哪天過去?”
陳茹思慮一夜,幾乎心如死灰,想著親生爹孃屢次利用自己,想著賀家上下曾經對自己的包容,想著不遠處正在王府裡慢慢長大的兒子,愧疚之情沒頂襲來[綜] 霧。她不知道自己對賀羿還留有多少感情,但她知道,睿兒是她在這世上最最重要的牽掛,如果賀家因為自己出了事,誰來保護睿兒?
女子見她一直沉默不語,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厲聲道:“你若不去,你爹孃就會命喪黃泉,你可真是狠得下心!”
陳茹笑了笑,眼角有著看透世事的淡然:“要說狠心,這也算承襲了爹孃的性子,他們該高興才對。我不會去的,哪怕你現在就殺了我,我也不會答應你們。”
女子冷著眸子瞪著她,她是真的拿陳茹沒辦法,殺殺不得,虐虐不成,等又等不及,如果她強迫陳茹過去,陳茹到了賀家的門口只要說一句話,她就會暴露身份。
不能前功盡棄,她只能等,或是另想辦法。
女子耐下性子道:“你若是擔心孩子,我可以替你把孩子搶出來,送去你爹孃那裡,他們會為你好好照顧。”
陳茹斜瞟了她一眼,嘴角牽出一絲諷刺的笑:“我爹孃都不管我死活,他們會照顧睿兒?你不用白費心思,我說什麼都不會去的。”
女子深吸口氣,又拿出更多的耐心試圖將她說服,只是沒想到無論自己說什麼,她都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著實令人惱火。
她此趟並非孤身前來,為了穩妥行事,還有幾名同伴藏在山上的某片林子裡,現在見自己說什麼都是徒勞,只好冷眉冷眼地離開,到了那片林子找到人,對他們道:“賀家昨日收到信,今日卻見不到人回去,必定會添疑惑,你們去偷偷打探一番,看他們會不會有什麼利於我們的舉動。”
“好!”當先一人點點頭,轉身便帶著其餘四五個人大步下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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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睿兒天未亮就從暖呼呼的衾被中鑽出來,以往都因為天冷不肯起身,今日卻前所未有的勤快,在下人的伺候下穿好漂漂亮亮的衣服,又裹了一身喜慶的綢緞襖子,跑過去摟著賀羿的腿仰起臉衝他笑,兩隻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熠熠生輝。
賀羿肩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就彎腰單手將他抱起來,笑道:“睿兒今日打扮得真精神!”
睿兒抱著他的脖子撒嬌,嗓音裡透著十足的期盼:“睿兒想孃親了!孃親為什麼不在家裡唸經?”
賀羿垂眼看著乖巧的兒子,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最近這一年他忙著賀家大大小小的事,幾乎分不出閒暇來想其他事,現在即將見到曾經朝夕相對的妻子,心裡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似乎有些期待,可這期待中又似乎添了些陌生,心口縈縈繞繞的,最後又化作一絲無奈,抬手摸了摸睿兒的腦袋,低聲道:“唸經自然要在菩薩面前才顯心誠,在家裡念怎麼行?”
睿兒撅著嘴費力地想了想,也不知想明白沒有,不過大體是知道自己的心願不能實現了,只好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父子倆用過早膳,等了很長時間都沒有陳茹的訊息,賀羿心中疑惑,低頭看了看身邊的兒子,見他瞪大雙眼,時不時就要扭頭看看門外,忍不住眉心攏起。
賀連勝忙得顧不上這些小事,可王妃卻是放在心上的,等到都快日上三竿了,終於耐不住性子,走過來道:“羿兒,你再看看那封信,茹兒是說今日回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訊息?”
賀羿點點頭:“是說今日。”
王妃皺著眉疑惑道:“她以往都是早早就過來的,怎麼今日到現在還沒個訊息?”
賀羿聽著愣了一下,心裡忽然湧起一絲不安,連忙喊了一名親兵進來,吩咐他速速去淨水庵打探問詢。
睿兒一張小臉早就沒了笑容,也顧不上陪錚兒玩耍了,像個小大人似的待在賀羿的書房,規規矩矩坐在小馬紮上,期盼地看著門外,盼著盼著盼到晌午,肚子裡咕咕叫起來,扭頭看著賀羿,撇著嘴,漆黑的眼珠子閃起了淚光,抽噎道:“爹,孃親怎麼還不回來?”
賀羿按下莫名的不安心緒,走過去在他臉上擦擦,溫聲道:“娘或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睿兒抽抽噎噎地看著他,又看看門外,越哭越止不住,一扭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