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豪是學音樂的,自古以來,音樂和詩詞就如影隨形,聯絡緊密。所以,在學音樂的同時,也學了《詩經》、唐詩宋詞以及歷代好多有名的詩篇。自然對《月出》爛熟。
葉舒窈欣喜地道:“這太不可思議了,你這一溺水居然把痴呆病給去掉了,真是禍兮福所倚。各位叔伯長輩,你們都快過來看看,黃子川不傻了。”
眾人一聽,趕快圍攏來,這個說,傻兒,你認得到我不?那個說,前天你還偷看了李家三娘洗澡,被李三爺攆了幾匹山,二天(以後)不要乾了哈。
看著眾人,張建豪仔細翻撿黃子川腦殼中的記憶。估計黃子川呆傻,所以,記憶都有些模糊和混亂,除了一直對他還不錯的黃四爺、李四娘其他都一時想不起來了。想著以後和大家朝夕相處,也不曉得黃子川以前哈戳戳地幹過些啥子黃事(不著調的事),得罪過些啥子人。以後自己要在這裡生活,得跟大家把關係搞好。
黃子川向眾人一彎腰道:“子川以前腦殼有包(有毛病),要是做了啥子對不住大家的,還請大家海涵!”
葉舒窈道:“黃子川!你已脫蒙,須知禮儀,行禮時要站立正身、平視,兩手相合,掩於袖中,手從胸口弧移至下腹,同時微微彎曲腰背。這樣既可。”
說完,作了一次示範,黃子川也跟著做了一次。眾人見子川腦殼清醒了,都誇葉舒窈醫術了得,不僅救活了黃子川,連帶把傻病都醫好了。
大家一陣鬧麻麻後,黃子川有些茫然地道:“敢問各位長輩,子川家在何處,能指引一下嗎?”
葉舒窈道:“黃子川!你隨我來,我教授弟子須過你家門前。”
看著自己一身爛衣服,加上一雙露趾布鞋,黃子川有些自慚形穢,只好走在穿著漂亮整齊的葉舒窈後面。看著葉舒窈揹著有些沉重的書袋,黃子川本想幫她拿一下,可剛一伸手,見雙手髒兮兮地,還沒開腔就只好軟軟的放下。
與葉舒窈作別,黃子川來到家門口。
門口左邊的幹簷坎上有一個垮了一個角的灶臺,灶臺中間是一隻斜垮放置的破釜,已經有一個拳頭大的缺口。木門斜吊在門方上,中間有兩塊板已經破爛,也沒上鎖。一腳踢開自己的家門,黃子川一下呆立在屋子中間。
這是一間大概十七八個平方的茅草屋,屋子的四個角及屋脊上下是木料,屋頂和牆是用竹子捆綁而成,上面覆蓋竹片夾著的茅草。由於年久失修,除了地面,整個屋子五個面皆有漏洞,估計遮風避雨都有些困難。屋子裡兩個瓦缸,一個裝水,水面上還浮著渣渣。一個估計是裝米用,空空如也。屋子中間有兩三個平方鋪著稻草,可能是睡瞌睡的地方。左面視窗下有一張約半米高一米長的爛條案。
看看一身髒得發臭的衣服,黃子川心裡道:“看樣子老子現在真的是窮得打屁都不成個數了。想老子張建豪生從小媽老漢慣適(溺愛),不說錦衣玉食,至少也是吃穿不愁。黃子川!你個日瘋分子,以前再打爛仗(落難),好歹也該有件換洗衣服,存兩把隔夜之糧嘛。”
看著爛蓋子斜靠的米罐罐,黃子川一腳踢了過去,把不遠處地上摞在一起的碗撞翻在地。
黃子川的家在柳樹灣和學堂灣之間的一個斜坡上,單門獨戶。想自己以前瘋瘋癲癲,肯定也沒啥親戚可靠,以後這日子怕是難混哦。
躺在穀草上的黃子川,突然坐起來,抹了一下絞在一起的頭髮,不禁罵道:“清虛!你個砍腦殼的,你要餓死老子嗎?”
此時,空中一個聲音呵呵一笑道:“小友不必煩惱,我已將很多典籍及平生所學注入你的腦中。你只消睡上一覺,明天早上就會覺得心境清明,一切皆有主意。你已是天下有學問的強者,平常生活對你還真是稀鬆平常,就是大富大貴亦如探囊取物。”
黃子川衝空中一拱手道:“老道!別跟本帥‘燈兒哪噹,米花糖’(說些空話)的,我現在一身焦溼噴臭(很臭,噴:pāng),肚皮餓得扁塌塌地。你是覺得我還不慘,中午的飯圈你來給我畫圓(意思是你給我飯吃)?”
清虛道:“你不憨不哈,這點事難不倒你。貧道去也。”
覺得老道要走,黃子川一著急然後又無奈地道:“哎……算球了,《增廣賢文》上說‘使口不如自走,求人不如求己’。老子不信,老天爺生了我張建豪,就不賞口飯吃。”
說完,走過去把散了一地的大大小小十來個碗,收拾起來放到案上。然後撿起一隻爛掃把,將撒滿一地的穀草掃到一起。感覺也沒啥事可做,於是,站到案前蹲下拿起一根筷子無聊的敲了一下。
噹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之後,黃子川突然想起,以前有煩惱的時候,唱唱歌,彈奏一下曲子心情就會好很多。
於是,將十來個碗逐一敲擊,按照音階高低排列起來,為了敲擊方便,一共排成兩排。試著按順序敲了一下,覺得“哆、來、米、發、索、拉、西”音色還行。於是開始演奏《好漢歌》:
大河向東流啊
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啊
(嘿嘿參北斗啊)
(生死之交一碗酒啊)
說走咱就走啊
你有我有全都有啊
(嘿嘿全都有啊)
(水裡火裡不回頭啊)
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嗨呀依兒呀
嗨唉嗨依兒呀
(嗨呀依兒呀)
(唉嗨唉嗨依兒呀)
路見不平一聲吼啊
該出手時就出手啊
風風火火闖九州啊
(嘿嘿 嘿呦嘿嘿)
(嘿嘿 嘿呦嘿嘿)
黃子川在屋子演奏,這時葉舒窈從學堂灣出來回家,正從其門前路過,長這麼大還從未聽過這種樂曲和歌聲,於是就來到屋外立定聆聽。
張建豪是音樂科班生,所以黃子川擊碗演奏的音樂流暢激昂,唱出的歌聲高亢陽剛,弄得葉舒窈立時趣味盎然。待子川演奏完以後,葉舒窈在屋外道:
“妙音悅耳,好歌!我可以進來嗎?”
黃子川放下筷子,走到門口一躬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式道:“原來是夫子!請進。”
待葉舒窈走進屋子,子川尷尬地道:“讓夫子見笑,家裡連一張凳子都沒有。”
葉舒窈輕輕一擺手,攏了一下頭髮,見子川有些痴痴地看著自己,不禁臉上一熱。緩緩道:
“我坐了一個多時辰,站站無妨。剛才是你在演奏唱和?”
黃子川道:“對頭(是的)!回來見家境淒涼,一時情緒低落。唱首歌給自己打打氣。”
葉舒窈道:“你以前呆呆傻傻的,突然清醒了就已經很奇怪,沒想到,你還會誦詩奏樂,難道無師自通?你剛才是用何樂器演奏的?”
子川抬起手中的筷子,然後指了一下案上的碗道:“就是用這碗筷演奏的。”
葉舒窈走過去,彎腰在案上拿一根筷子敲了一下,聽音色倒是與剛才一模一樣。
於是點點頭,走一步來到黃子川面前,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子川道:“你還會其他曲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