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給他熬的。
凌衍正要說話,眼角忽地瞥見長桌上的青花瓷碗,暗褐色的湯藥勾起了那夜不快的記憶,他走上前去,冷聲道,“你又在喝落胎藥?是不是嫌自己命長,不想活了?”
凌朔的表情變了變,不悅道,“這不是落胎藥,你不要多想。”
凌衍心中鬆了口氣,可一想到凌朔肚子裡的是別人的種,語氣又忍不住刻薄起來,“我聽說這幾日你頻繁召見陸長杉,甚至還讓他夜宿宮中,你可知道坊間現在都在謠傳什么?”
“謠傳什么?”凌朔神色疑惑,似乎真的對外界的流言一無所知。
“還能謠傳什么”凌衍咬牙切齒道,“說你喜好男色,荒淫無度,連朝中要員都不放過。”
凌朔輕笑了一聲,道,“他們也沒說錯,朕的確喜好男色。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你——”凌衍啞口無言,又是失望又是憤怒,“你好歹也是七尺男兒,就算身體特殊,可後宮還有皇后和妃子,你就對她們這么無情?”
“無情……”不知想到什么,凌朔冷冷笑了兩聲,他看著凌衍,看進那秋水般的明眸裡,輕聲道,“你覺得朕這副畸形的身體對著女人能行嗎?薇兒你也見過幾次吧,她跟朕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就沒有懷疑過嗎?”
明明是恥辱的往事,卻被凌朔輕飄飄的幾句話帶了出來。凌衍震驚不已地望著若無其事地微笑的男人,他一直以為凌朔可以跟女人歡好,對他的迷戀也不過是因為混淆了兄弟之情,沒想到凌朔今日竟這么坦蕩地在他面前揭開自己的傷疤。他握緊了雙拳,只覺得凌朔臉上的笑意分外刺眼。
“別笑了!”他啞聲道。
凌朔的笑容慢慢收回,黑眸中也多了一絲諷刺和悲涼,“七弟,你近來倒是很關心二哥。怎么,莫非你對二哥還念念不忘?”
怎么可能!凌衍的第一反應便是否認,放在往常,他一定用更尖酸的話語毫不留情地反駁回去,可今日凌朔的話就像在他胸口灑了一把尖細的針,扎得他五臟六腑,無處不疼。喉結動了動,凌衍罕見地沒有諷刺他,而是淡漠道,“二哥既然有了新歡,還關心我這個舊人作甚。臣弟還要去鳳鳴宮給母后請安,先告退了。”
凌朔沒有說話,似乎也驚訝於他脾性的轉變。自嘲地笑了笑,凌衍拱了拱手,轉身出了景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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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鳳鳴宮接了牧姑娘,兩人便一塊出了宮。坐在回牧府的馬車上,心不在焉的凌朔忽然被一隻小手戳了戳肩膀。
“牧妹,有事嗎?”凌衍勉強提起精神道。
“衍哥哥,你這幾日心情是不是不太好,有什么煩心事嗎?”牧姑娘的語氣不太確定,她雖然愛慕凌衍,但凌衍對她總是淡淡的,除了上元夜那日攬了一次她的肩膀外,兩人便再也沒有過親密接觸。她也聽說過顏珠兒的事,可佳人已逝,衍哥哥為何還沒走出來呢。
見凌衍形狀姣好的唇微抿著,一臉冷峻。牧姑娘鼓起勇氣,小聲道,“衍哥哥是不是忘不了珠兒姐姐……”
“不是”凌衍忽然神情陰沉地打斷了她。顏珠兒,這三個字他已經許久都沒有想起了,甚至都快忘記了她的面容。他現在腦子裡兜兜轉轉的,都是凌朔那張惱人又可恨的臉……
牧姑娘噢了一聲,落寞地垂下眼眸。凌衍見她這副模樣,又有些於心不忍。安撫地在她肩上拍了拍,笑著道,“別多想,將軍府就快到了,讓你爹爹看到你這副被人欺負了的模樣可不太好。”
牧姑娘的臉立時由陰轉晴,含情脈脈地望著凌衍。凌衍略顯不自在地別開目光,牧秋黎是太后精心為他挑的齊王妃,家世人品都無可挑剔,可他對她除了像對妹妹一樣,便沒有什么別的感覺。他願意娶她,無非也是因為母后對她最滿意。
沒什么不好的,他在心底對自己說。
第37章 夜談
這夜,陸長杉照例去蘭心軒給凌朔診脈。男人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微垂著眼瞼,神思不屬地躺在榻上。他診完脈,合上藥箱,猶豫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問道,“陛下今日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凌朔回過神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想起今日凌衍所言,話語中不自覺帶了幾分試探,“你知不知道,現在坊間都在傳……”
“傳微臣是靠著一副皮相才登上現在這個位置的嗎?”陸長杉極為自然地接過他的話頭,輕笑道,“是不是還說微臣慣會逢迎拍馬,是個大大的佞臣?”
“你……怎么不惱?”凌朔新奇地看著他。
“惱恨有什么用,就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微臣對您的那份心也不會變。”陸長杉俏皮地眨了眨眼,視線落在凌朔的腹部,露出溫柔的笑容道,“何況微臣的確對您心思不正,外頭的流言也沒有瞎傳。”
“你——”凌朔簡直有些佩服他厚臉皮的本事了。這人看著一副氣質高潔,超然物外的樣子,實則深諳為人處世之道,做事也圓滑利落,不然怎么會在陰險詭譎的官場混得風生水起。當初把他從通州召到京城來時還怕他不能適應,現在回想起來,他實在是多慮了。
“陛下,微臣有個大膽的請求”陸長杉忽地收斂了嬉笑的神色,期待地看著他道,“能否讓微臣摸一摸您的肚子?”
凌朔一愣,第一反應就是訓斥這人的無禮,可對著那雙璀璨如星的黑眸時,又半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來,最終只得彆扭地嗯了聲。
陸長杉大喜,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到凌朔的小腹上,掌心的觸感不像以前那般柔韌,多了一絲圓潤的弧度,只是從外頭看倒一點都不明顯。掌心沿著小腹邊沿摸了摸,青年的笑不自覺帶上幾分傻氣,“陛下,這孩子真安靜呢。”
凌朔看他一副喜為人父的模樣,一時也不好潑他冷水。肚子裡的孩子除了剛開始三個月鬧得他寢食難安外,這段日子一天比一天安靜。有時候凌朔都差點忘記了自己懷著身孕的事實,上次在上林苑考校將官的時候要不是被重燕提醒,他差點就跨上馬背親自示範騎射了。
也許心底的最深處,他還是排斥這個孩子的吧,卻又下不了狠心打掉,這種不忍的情緒漸漸堆積,最後會變成什么,他也不敢預測。
看著陸長杉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腹部,彷彿是在撫摸自己最珍愛的寶物般,凌朔臉上的冷峻不自覺褪去,他聞著他身上的清雅幽香,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陛下?陛下?”很久都沒聽見凌朔的聲音,陸長杉抬起頭,就見男人微微側著臉,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