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這巴掌大的小口,卻彷彿將車裡車外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連成一線。
透過這個小口子,季縈心能夠清楚的看到街道上的一切,小販扛在肩上,一垛紅彤彤,散發著甜膩味道的冰糖葫蘆,紅彤彤的,別提有多喜慶了。
如今新年才剛剛過去,年味還未散去,街道上,到處張燈結綵的,如今雖然還是白日,但也能看出那一個個燈籠精緻無比,兔子燈,蓮花燈,八仙過海,吉祥如意,三星報喜,四喜臨門,坐在馬車上一個個看過去,當真是目不暇接。
更不要說街道上人來人往,男女老少,富貴貧賤,悲歡離合,這一個小口,好似打開了萬丈紅塵一樣,季縈心怎麼看都看不夠,近乎貪婪的注視著那個小小的口子,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似乎要在這一刻,將整個大千世界看個夠本一樣。
不過,馬車便是再慢,京城便是再大,風景便是再多,也終於還是有看完的時候。馬車駛出城郭,朝著郊外去的時候,雖然季縈心一言未發,但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眼眸中那清晰明瞭的失望。
見狀,胤禛欲言又止,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是好,大家閨秀,皇家媳婦,便沒有多少能夠去外面拋頭露面的,就算是他想讓季縈心時常出來看看,卻也做不到,真要是這麼做,哪怕是唾沫星子都能把季縈心淹死,人言可畏,不外如是。
就連今日,之所以能帶季縈心出來,一方面,是胤禛的主意,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康熙的補償,利用季縈心算計了一把,將兩人置於風口浪尖,康熙心中有愧,否則,胤禛想要帶季縈心出宮,怕是德妃第一個就容不了。
好在,季縈心並沒有失望很久,馬車駛出城郭之後,雖然沒有街頭巷尾,人來人往的熱鬧,可是外面的風景,天大地大,與皇宮之中,精心雕琢的盡善盡美的風景也截然不同,論精緻華美,自然是不如宮中遠矣,可是,自然的塑造,在粗曠蒼茫之中,也自有一番風韻。
如今是初春時節,雖然春花尚未盛放,可是河邊綠柳卻已經帶上點點綠意,岸上青草,也越發嫩綠,一陣料峭寒風之中,也帶著絲絲水暖,鳥雀鳴叫此起彼伏,雖然沒有人聲熱鬧,卻也頗具風情。
因此,季縈心同樣目不暇接的看著這一切,臉上的笑容從出宮到現在,就沒有落下去過。
馬車駛過一片原野之後,前方的道路便變得難行起來,哪怕是馬車上墊了不少減震的坐墊衣物等等,但還是感覺顛簸難忍,卻是馬車駛離官道,進入一片田野之中。
只見田埂縱橫,前方是一處廣袤的農田,其中零星點點的農舍點綴其中,在田野中心的地方,一處偌大的莊園顯露出來,隨著馬車越來越近,莊園的樣子也越發清晰起來。
青灰的圍牆雖然比不得宮牆,卻也比一般的農家小院高的多了,片片青瓦鋪就,雖然不算華美,卻也大氣非常,其中雕樑畫棟,朱漆金文,頗為不俗。
不一會兒的功夫,馬車停在莊園門口,便見一個精瘦的老者迎了上來,只見著老者,一身青灰色麻布衣衫,瘦的跟個竹竿一樣,年紀老邁,臉部面板鬆弛,佝僂著立著,一雙眼眸卻甚是明亮,絲毫不像一個垂垂老矣的昏聵老者。
只這一眼,季縈心便知道,此人定是個有本事的人。
正想著,便見老者上前打了個千兒,恭恭敬敬地跪下,“奴才佟蒼梧,見過四阿哥,四福晉,四阿哥吉祥,四福晉吉祥。“
見狀,胤禛率先下了馬車,上前一步,親自將佟蒼梧扶了起來,帶著三分客氣的說道:“佟老客氣了,這裡沒有外人,無需如此多禮。”
佟蒼梧聞言,乾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順著胤禛的手起來,拍了拍胤禛的手道:“禮數如此,老奴怎敢拿大,倒是四阿哥,請恕奴才直言,您這陣子可是又瘦了,可是宮裡又有為難的事情,可要奴才替您說道兩句?”
“不是什麼大事,佟老還是好生頤養天年就是,這次,我是專門和福晉出來遊玩一番的,還請佟老隨意招待一下就是。”胤禛說道。
聽到兩人的對話,季縈心不由心中好奇,這佟老到底是什麼人,只看他和胤禛之間相處的樣子就知道,絕對不是一般的奴才。
尤其是,聽到他說胤禛瘦了,季縈心便忍不住看了胤禛一眼,發現這佟老並不是客氣的說,而是真的發現胤禛瘦了,不由心裡有些愧疚,自己怎麼說也是胤禛的妻子,日日朝夕相對,居然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四阿哥放心,奴才知道,這位就是四福晉吧,老奴佟蒼梧,是這莊子上的管事奴才,四福晉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告訴奴才,奴才定當盡力為福晉辦到。“
就在季縈心胡思亂想的時候,佟蒼梧已經和胤禛說完話,走上前來,朝她恭敬地說道。
就連胤禛對他都這般敬重,季縈心自然也不會拿大,謙遜的一笑,頷首點頭,“佟老客氣了,一看佟老就是這莊子上的老人,辦事自然妥帖,我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知道,有事,還要你擔待指點才是。”
“福晉折煞奴才了,想來福晉和四阿哥一路舟車勞頓都累了吧,奴才已經命人準備好了熱水和膳食,請四阿哥,四福晉,先去洗漱更衣,等用完膳食之後,再看其他的事情如何?”佟蒼梧聞言說道。
季縈心不敢拿主意,聞言看向胤禛,只見胤禛點點頭,“就按佟老說的辦吧。“
胤禛都開口了,自然一切按照佟老的意思來,隨後,只見佟蒼梧招來幾個粗使丫頭和兩個老嬤嬤,領著季縈心去她的住處。
季縈心仔細的看了看,這幾個粗使丫頭和老嬤嬤雖然打扮的並不出挑,和尋常的鄉下丫頭,老嬤嬤沒有什麼兩樣,但禮數周到之處,比起宮裡人也是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