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雄是野的,子武是野的,我這個“老婆”是野的……如今,我成了這個家庭不受歡迎的小三了。自己怎麼那麼傻?生頭胎之前,“老公”說過要回老家遷戶口,開證明,領結婚證的,是自己怕老爹罵,所以沒敢去辦;生二胎時,是自己說要去老家遷戶口,開證明,領結婚證,是“老公”反對,我說沒有結婚證,辦不了出生證啊!“老公”說,子雄不是照樣生出來了嗎?照樣戶口落實了嗎?現在看來,“老公”生二胎時,就已經生有異心了。男人啊!男人!
“婆家”呆不了,孃家回不了,在這個世界上已無她小琴母女三人的立足之地。
就在這天早上,顏時琴帶著四歲半的子雄和兩歲多的子武,走在海灘上,打算走向深海時,身後響起了女人的呼喊音:“姐姐——我和爹來接你回家了——”
妹妹?果真是妹妹!顏時琴慢慢地回過頭去,見妹妹已經跑到了身邊,後面一個老人踉踉蹌蹌地連滾帶爬地上氣不接下氣地往這邊過來,這正是自己那個已經數年不見了的老父親啊!
“爹——”顏時琴將兩個孩子的手塞入妹妹手裡,自己跑向了跌倒在地的老爹,將他扶起來,“爹,女兒對不起你啊!”
原來,顏時琴的遭遇不敢跟爹說,但姐妹倆雖遠隔千里,在電話裡卻無話不說。前兩天嚴時簫得知姐姐如今的處境,不得不告訴了爹,爹聽後罵小簫怎不早點告訴他:“早知道這樣,早就把你姐接回來了!”當夜爹燙好了二十個當乾糧的玉米餅,次日早上走了四十里地,出了山區,到了平原鎮上,坐上了公交車,到了城裡坐上了開往福建長途大巴,緊趕慢趕,二天三夜,早上太陽沒上山時,終於趕到了女兒的“婆家”,看到女兒住的房間裡空無一人,妹妹就感到大事不好了,便追到了門前的海邊。
老爹在女兒的攙扶下,站起來,又跌到,老淚縱橫:“傻女兒,你怎麼不早點告訴爹呢?你受了那麼多的苦!”
顏時琴說:“爹,女兒不孝,沒臉跟爹說。”
老爹說:“女兒再怎樣,都是爹的女兒!咱回家吧!回通江自己的老家吧!”
顏時琴說:“女兒捨不得兩個孩子啊!”
老爹說:“兩個孩子帶上,有咱一口吃的,就餓不著兩個孩子。”
顏時琴回到家裡,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兩個孩子的洗換衣褲,跟著老爹和妹妹,離開了福建,回到了通江老家。
自此之後,十年多了,與前夫一家再無任何瓜葛。
渣男!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打電話給顏時琴,電話裡除了告訴她一個失散多年的媽媽訊息外,竟然沒有一句關心自己親生骨肉的話。天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絕情的男人!自從子武生下來,他聲言出走“迪拜”養珍珠後,再也沒有給過她一分錢,連孩子買奶粉,買尿不溼的錢都沒給過一分,過年也從來沒有給過孩子一分壓歲錢,兩個孩子全靠她自己和可憐的老爹,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當初的海誓山盟,當初的甜言蜜語,當初的承諾應答,統統霧消雲散,灰飛煙滅,還不如放一個響屁有記憶。
顏時琴開啟微信朋友圈,發了楊順高、凱小晴唱的歌曲《不愛我就別傷害我》,在“這一刻的想法”裡輸入一句: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不愛我別傷害我
愛情到底是什麼
多少人真心愛過
最後成為了過客
不愛我別靠近我
總讓我不三國通
還相信愛有結果
最傻的也只有我
如果當初不愛我
為何又來招惹我
讓我受盡了折磨
我上輩子欠你的
承諾不是隨便說
衣服不是隨便脫
愛情到底是什麼
有幾個人會懂得
愛上你的那天起
就已丟失了自己
從沒想過會分離
所以把全部給你
是我太過於愛你
所以你才不珍惜
你曾躺在我懷裡
我還以為是愛情
從此不再碰感情
沒你我不是不行
被你玩弄被你欺
難道這就是愛情
真心愛過給錯人
曾為你失去靈魂
從此餘生一個人
不再為誰而心疼
傷感的歌曲,聽著,聽著,小琴淚流滿臉。
睡了一覺的妹妹,醒來了,她聽到姐姐被窩裡傳出來輕輕的歌曲聲,說:“姐,你怎麼又聽這首曲子了?”
顏時琴從被窩裡回答了一句:“睡……睡不著……”
嚴時簫聽出姐姐聲音裡的梗咽,說:“姐,你哭了。”
顏時琴長嘆一聲:“哎——”
嚴時簫說:“你兩個女兒都叫你給她們找個後爹來,有合適的,你就找一個唄!”
顏時琴說:“不想找了,天下烏鴉一般黑,世上男人一樣渣。”
是呀!自己窩在老家的那個病秧子還不是一樣的渣男!癲癇病,倒是其次,主要的還是神經病。在家裡,她走在村道上,對面有個男人擦肩而過,他都要狠狠地瞪上一眼;你要是跟人家搭上一句,回家就要挨他的拳頭;哪個男人到家裡來,借個犁耙要個耖,他就灌悶酒,不管白天還是黑夜,借酒遮臉,拉下你的褲子要上七次八次,後又用手指摳你下身,非整得你死去活來不可。每次暴虐之後,村裡鄉里的婦女主任來了,她要離婚,他又雙膝跪下,向她老爹求饒,老爹又來替他求情。有一次,她鐵了心,不離婚就躺在床上絕食,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老爹站在床面前,手裡拿著一個敵敵畏的瓶子,作出要喝狀:“不如我先死了,你再跟來吧!省得白髮人送黑髮人!”沒辦法,合不了,離不得,那就走為上,她跟著姐姐出來打工,遠走他鄉。
嚴時簫說:“你比我好,少了一根繩索,一個人自由自在,不像我不三不四的。”
顏時琴說:“哎——命苦啊!”
嚴時簫拿過姐姐的手機,再次點開孩子過生日的影片,看了好幾遍,說:“姐,真是無巧不成書啊!這個大學生怎麼會到我們村上去當第一書記的呢?”
顏時琴說:“誰知道呢!”
嚴時簫往姐姐身邊靠靠,定定地望著她,說:“姐,說不定這是個緣分!冥冥之中有神靈昭示,要不然,那天,你對一個陌生人怎麼會那麼慷慨,會掏出那麼多現金遞給他?天知道他會不會還你呢?萬一是個騙子呢?”
人,什麼叫人啊?一撇一捺,支撐起來的才叫人。不是光會吃會喝會睡會賺錢,就算是個人啦!人在這個世界上之所以成為最偉大的動物,就是人和人之間會相互扶協,相互支撐,一個人要是見到另一個人落難時,視同不見,這個人還叫人嗎?一個人落難時,邊上沒有一個人會伸出援手,那這個世界成了什麼樣子?要是那天在飯店裡的是自己的媽媽呢?她一個人在外流浪,或許撿可樂瓶、撿廢紙板,辛辛苦苦賣出一點賴以生存的救命錢來,冷不丁地被小偷摸走了,那該怎麼辦?平日裡,顏時琴袋裡總是揣著一把硬幣,走在街上,只要看到流浪漢,叫花子,他總會向他們面前的臉盆裡扔上一二枚,聽到硬幣與硬幣相擊發出來“叮”的一聲,她心裡就覺得給媽媽多積了一分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