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復興奪過手機,對悶葫蘆糾正道:“研究生,是搞研究的,不是搞種煙釀酒的,別想歪了。”
盧老五接過遊復興遞還的手機,繼續說:“正好全體黨員幹部開例會,正好大家照照面,熟悉熟悉。”
盧老五擱了話筒,又眯著眼撥其他電話號碼,邊撥邊說:“我馬上叫會計通知下去。”
遊復興看他眯著眼,看號碼吃力,說:“打什麼電話?會計不是在辦公室嗎?我剛才路過村部時看到了,走過去吩咐一句,不就得了。”
盧老五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原本放在肚子上的那根旱菸杆,吧嗒一聲,掉到了地下。
遊復興彎腰撿了起來,幫他掛到了屋柱上一顆釘子上,說:“盧書記,你退居二線,這老古董也好退休了。”
盧老五從屋柱上摘下旱菸杆,拿在手裡,別在身後,說:“它怎麼好退休呢?”
這根旱菸杆是他父親留下來的。有盧老五小手臂那麼長,大拇指那麼粗,菸嘴和煙鍋都是銅鑄的。菸嘴,在幾代人的嘴裡含得變成了黃褐色;煙鍋,黃澄澄地閃著暗光,應該是盧老五拿在手裡,有事沒事,經常摩挲的結果。連線菸嘴和煙鍋的是,一根結節稠密的苦竹杆,經過歲月的磨礪,留下來深褐色的玉石般透亮的胞漿。
旱菸杆,盧老五之所以視如珍寶,愛不釋手,不僅僅在於這樣的老物件,在古子城老街上的古董販子那裡,也難以找到,更在於它是有著光榮的出身。當年蘇宇將軍在這一帶打游擊時,他父親盧雲高給他們燒過飯,送過信,運過糧,加入了地下黨。後來蘇宇將軍領導的挺進師,撤離這裡時,打算帶他父親走,可那個時候,盧老五剛剛生下來,上面有四個哥哥,還有爺爺奶奶,一大家子吃口重,怎麼走得開呀?離別時,蘇宇將軍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旱菸杆,送給了他父親,說:“沒有別的好送,這個留給你做個紀念吧!”那個時候,盧老五的父親以種菸葉為生,每到菸葉採下來時,他總會挑選幾把最好的菸葉,夾在兩塊夾煙板上,切成細絲,裝在一個布袋裡,送給蘇宇將軍。蘇宇將軍每當接過菸絲時,就會從腰間的皮帶上,摘下那根旱菸杆,伸進布袋,攪出滿滿一鍋來,先遞給盧雲高,用火鐮子敲擦著一塊火石,看著火星閃到紙媒上,燃起絲絲煙霧,而後噗的一吹,紙媒頭上竄起了火苗,給他父親盧雲高的煙鍋點上,再甩甩紙媒熄滅了火焰,眯眼欣賞著這個淳樸憨厚的山裡漢吧嗒吧嗒抽旱菸的樣子。而嘴裡含著蘇宇將軍旱菸鍋的盧雲高,一邊美滋滋地品味著經過竹煙桿過濾、從銅菸嘴裡冒出來的煙霧,一邊用食指和拇指不斷地搓動著摩挲著微微發燙的銅煙鍋,心裡不由得流露出對這根旱菸杆的無限喜愛。須知,盧雲高家裡窮,連根銅鍋銅嘴的旱菸杆也捨不得買,平日裡抽菸,只是用一節山竹子,口上用剪刀攪了攪,攪出一個大點的煙鍋來,裝進一撮菸絲,就這麼抽了。蘇宇將軍早就看出這個窮漢子對這根旱菸杆的特殊喜愛。這根旱菸杆到了盧雲高手裡後,陪伴了他後半輩子,臨走前,他將捏在手裡一直沒有離身過的這根旱菸杆,顫顫巍巍地遞給兒子盧老五,說:“這……這……是蘇……宇將軍,蘇宇將軍……”兒子盧老五知道父親要留的遺囑是什麼,接過旱菸杆,雙手捧著,淚流滿臉:“爹……爹……我知道了,我會好好保管的,這是咱家的傳家寶……”解放後好多年,盧老五家買油鹽醬醋的開銷,主要還是靠賣菸葉的收入,改革開放後,山裡的供銷社撤了,菸葉沒人收購了,香菸漸漸地流行起來了,盧老五家才斷了這項經濟來源。之後盧老五隻是在田頭地腳種幾棵菸葉,自己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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