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重新落在前方的路上,他說:“師兄,你怎麼那麼有空?軍隊紀律嚴明,不是這麼讓你破壞的。”
“我,我……”華樊撓了撓頭,又抬起眼看了看顏瀟,最後還是沒把話說出來。
顏瀟挑了挑眉,說:“你想說什麼?”
華樊飛快地搖了頭,說:“沒有,沒有,真什麼也沒有。”
華樊擰開顏瀟不要的檸檬汁的蓋子,張開嘴,頭微揚起,將一瓶檸檬汁倒進了肚。
顏瀟見他這種喝法,有些擔心他的腸胃,但是想起這人的德性,還是沒把提醒的話說出來,只悶頭走路。
“今天週五,晚上你們沒集訓吧?”華樊說,“顏瀟,能不能,跟我去喝一杯?”
顏瀟回過頭,只見華樊沒了平常不管有事沒事都會掛在臉上的笑,竟多了些凝重,他小小的眼裡裝了滿滿的期待,這樣的他顏瀟只見過一次,拒絕的話頓在喉裡,最後只是一點頭,算作同意了。
昏暗的小酒館裡,輕音樂流轉,酒香也被浸染得輕悅起來。
顏瀟和華樊面對面坐著,誰也沒有說話,邀約者華樊這時低著頭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在想些什麼,還是在聽他聽不懂的音樂。這時候的小酒館還沒有多少人,有的只是貪戀此時安靜悠寧環境的小情侶們,男男居多,小女生們更喜歡坐在浪漫的咖啡廳里約會。
侍應生端著盤子走過來,將兩個酒杯、兩瓶啤酒放在桌上,末了,衝他們彎了彎腰,說:“請慢用。”
顏瀟向他微微一笑,說:“謝謝。”
華樊盯著顏瀟的笑,好半天,直到顏瀟的笑從他眼裡消失了,才如夢方醒般,拿起桌上的起蓋器,撬開了酒瓶的口兒,倒了一杯給顏瀟,倒了一杯自己,他舉起杯無聲地邀請顏瀟。
顏瀟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碰,兩人什麼話也沒說,一個喝水般、一個倒水般地喝完了一杯。
“師兄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顏瀟在華樊給他道酒的時候說。
華樊搖搖頭,眼睛卻一動不動盯著手中的杯,很認真地倒酒,他說:“先喝酒再說,我怕你聽了我說,酒也不跟我喝就走了,喝完了再說。”
“你不說我現在就走。”
華樊笑了聲,把酒杯往顏瀟面前一放,說:“陪師兄喝完這一杯,要走要留隨你。”
顏瀟什麼也沒說,舉起杯和他碰了碰,一飲而盡。
一瓶酒很快就見了底,華樊開了另一瓶,給顏瀟倒了一杯後,直接嘴對著酒瓶口嘬了幾大口,他重重地拉下手,玻璃瓶撞在石桌上,發出一聲脆響,這聲響引得周圍一些人回過頭來,不過很快又沒人注意他們了。
“顏瀟,”華樊盯著石桌面,口中緩緩吐出一口氣,繼續道:“三年了。這三年,師兄我等你的一個答案,等得好苦啊。”
這句話彷彿用盡了他的所有力氣,艱難地抬起眼皮看向顏瀟。
顏瀟低垂著頭,臉上微微發熱,呼吸間帶著酒味。
三年前,顏瀟如願通過了測試,參加了第一次演訓,華樊就是那次帶他們的師兄之一。一開始幾個師兄看不起他們,只讓他們待在安全地帶遠遠觀望,不讓他們靠近。
顏瀟怎麼願意待在營地裡當鵪鶉,一次執行任務時偷偷潛出去,於無意中射殺了對方三名狙擊手,己方被壓著打的局面,瞬間反轉,他們得了開訓來的第一場完勝。
因著顏瀟這次的大顯身手,師兄們再沒有看低他們,每次戰鬥都不忘加上顏瀟,顏瀟對於自己被安排哪個地方都沒有異議,很是省心。
有了顏瀟的加入,他們的勝局多了起來。一次偶然,華樊看了顏瀟揍人的全過程,才知道顏瀟不止狙擊厲害,身手也是一流的,甚至比一些師兄都要好上許多,被他揍的那人就是師兄,對方見顏瀟單薄的身子骨,一定很好欺負,沒成想倒是自己被揍了一頓。
之後,華樊有意無意地往顏瀟跟前湊,吃肉時,也不忘給小師弟留一份滑嫩的大腿肌。
顏瀟只當華樊外冷內熱,只有對著熟悉的人才能表現出熱情和關心。不想,演訓結束後也時常能看到華樊,要麼在路上偶遇,要麼在食堂碰見自然而然坐在同一張桌子。
同一個學校,會遇見不奇怪,但是每天都能遇見三四次,而且每次遇見的地方都不一樣,對方就像是對他的作息極為熟悉,每次都能在他到那地方時,精準地出現在他身邊,說一聲“師弟,好巧啊”,然後自然而然地待在他周圍。
顏瀟很不爽,這讓他有種自己被人監視了的感覺。終於,終於有一次,在顏瀟回宿舍必經的路上,顏瀟委婉地提了自己的疑問。
沒想到,當時比顏瀟高了不止十釐米的壯大夥子,竟扭扭捏捏地像小姑娘,試圖開口了幾次不成功後,臉一紅,從包裡翻出一個藍色帶著香水味的信封,極為神聖地遞給顏瀟。
出於好奇,顏瀟接過信封開啟一看,裡面洋洋灑灑寫了兩頁紙,紙張很漂亮,列印的字型也好看,就是內容,顏瀟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然後抬頭問華樊:“給誰的?”
華樊臉上的笑微微一僵 ,他說:“給……你的。”
顏瀟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只低下頭順著紙張的摺痕重新折小,塞回信封裡,把信封好好地放在華樊上衣口袋裡,說:“這麼好的肉骨頭,給了我這狗,可惜了,師兄還是留著,別輕易送了人。”
說完,顏瀟就轉身走了,只留華樊一個人細細想著顏瀟的話,那之後,他果然沒有天天見著華樊了。其實華樊長得不錯,一米九的身高,倒三角的絕佳身材,理了平頭還讓人移不開眼的俊顏,拉出去溜一圈,能收得一大堆金龜婿和富家女,但偏偏遇上顏瀟這肉骨頭都打動不了的狗。
然而,不是天天見面,不代表華樊放棄了,他每隔幾天就會出現在顏瀟眼前,或幫他打好飯,或給他買瓶飲料解渴,先前隱藏在心底想做的事,因為已然說出來的心思而變得明目張膽,他的追求像是兄弟間的真情,讓人無法接受,又無法拒絕。
就這麼,持續了三年,最後的那一年,因為進入軍隊而變為幾月一見面的,現在也不知為什麼突然出現得頻繁起來。
“師兄,三年前我就已經給你答案了,那時你不肯接受,現在也還不接受嗎?”顏瀟有些無奈,他真沒見過誰這麼執著的。
“顏瀟,我想聽你的實話。”華樊看著顏瀟的眼睛,直到顏瀟點了頭,才繼續道:“這三年,你有沒有過哪一刻被我感動?”
感動,有。就像現在這樣,被你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