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都是一樣的,終會在黑夜面前迴歸最原始的模樣。
硬質皮革的鞋底,一下一下敲擊在地上,發出的沉悶聲響,在偌大的停機場猶如落於湖中的小石,只激起一片小漣漪,便消失了蹤跡。
“啊!”一聲尖叫將奢靡的夜生生撕裂了開來,臉上鋪著厚厚的好幾層妝、身著只能蓋住重點部位禮裙的女子,雙手捂著臉、眼睛瞪得大大的,顫顫巍巍地後退,竹竿似的雙腿讓人忍不住擔心她下一刻就支撐不住坐在地上。
沉迷酒夢溫柔鄉的人們,聽到這聲尖叫,第一反應竟不是出什麼事了,而是又出了什麼新玩法,一時都興奮起來,樓上的紛紛跑到窗邊探出頭向下張望,本就在一樓的人,則一股腦兒湧到花園裡。
然而,待看清時,滿腔的熱血都化為冷汗,被酒精麻醉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一大半,膽小的男女們大叫著跑回房間、到安全的角落或者乾脆偷偷溜出人群趁人們反應過來之前離開,當做自己沒來過。
血腥味漸漸濃重,等人們反應過來,那味道已經揮散不去,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池子裡都是血水!”
人們這才翻過頭去看,鮮紅的血水代替了原先晶瑩剔透的活泉水,在不斷變幻的燈光下顯得詭魅異常。
天一城,這個久負盛名的不夜城,同時也是奢華、糜爛的代名詞,能在這裡存活下來的,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能在這裡消費得起的,也不可能是什麼普通人,沒有一定的背景,連天一城的門都找不著。
天一城雖然亂,但來這兒的人大都是惜命的,也極重視隱私,所以天一城在安保這一方面幾乎是沒有什麼地方或機構能出其右了,可如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了命案,還不惜將噴泉的水染紅,以此來吸引人們的注意力。
這件事覆蓋範圍極廣,親眼目睹的人不在少數,天一城的官方想要掩蓋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會讓顧客沒有安全感,如果大張旗鼓地調查,勢必又有很多人不配合,天一城陷入左右為難。
天一城的安保是出了名的好,幾十年如一日,從未出過什麼差錯,今天出了這事,如果不能得當地處理,天一城的名聲一定不復從前,在場的人雖視人命如草芥,再多的死人在他們眼裡也只不過是一串數字,只是數字長短的區別而已,何曾有過這樣直面死亡的時候,一時都將其當作新鮮事傳播。
網路速度奇快,只不過幾分鐘時間,這件放在哪都不甚起眼的事件,便上了頭條,人人都在關注的後續的發展,而處於暴風中心的天一城總經理,此時正坐在能將整個天一城收攬眼下的落地窗前,深皺著的眉就像化不開的結,將他的愁悶與煩躁實實在在地表現在臉上,身後還有辦公桌上響得要跳起來的終端、電腦屏上保留著以“天一城”為標題的網頁。
徐離尉看夠了風景,返身走回辦公桌前,拿起忽視已久的終端,卻不是良心發現打算回撥給那些找他找瘋了的人,而是打給了一個怎麼看都不會和這件事扯上關係的——西里地區的駐軍首領。
華夏國幅員遼闊,按面積、城市屬性等因素可分為七個地區,分別由七個將軍帶軍駐守,在和平年代,將軍與將軍之間是競爭的關係,他們就像是駐守一方的王,想要好好守護自己的領地,就要讓它富裕、強大起來,而資源是亙古不變的爭奪物件。
響了三聲,電話準時被人接起,那人萬年不變的嗓音在耳邊響起:“什麼事?”
“天一城出事了。”說完,徐離尉像洩了氣的氣球,再也提不起力氣撐著龐大的身軀,軟腳蟹一樣癱倒在老闆椅上。
那邊的人卻沒像他想的那樣接過他已支撐不起的重擔,而是輕笑了聲:“這事你不去找警察,找我有什麼用?”
早猜到他沒那麼好說話,徐離尉盯著不斷刷新出更多關於天一城新聞的網頁,說:“我覺得這次的事不簡單,我手下的人都是你一手帶出的,什麼能力你最清楚,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幹出殺人越貨的事,你說這是什麼宵小能幹出來的?”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安靜得彷彿不存在般,要不是還顯示著“正在通話中”,他都以為對方不耐煩聽給掛了呢。
“西里是你的地盤,”徐離尉繼續道:“這裡有誰能比你的兵的逼格高?而知道我的安保員跟你的兵出自同宗的,也沒有誰了吧?”
那邊繼續沉默著,徐離尉也沒有出聲打擾,片刻,對方道:“我可以幫你查,但是讓那些人閉嘴的事兒,你自己搞定。”
徐離尉長舒了一口氣,對方的能讓到這一步已經很好了,他也沒奢望剩下的對方會幫他。
通話結束,終端退回鎖屏頁面,修伏晏貪婪地看著圖上那個靜靜躺在夕陽裡的少年,即使他每天都要看好幾遍,但就是怎麼也看不夠。
今晚的網路,延承了天一城不夜的傳統,在歷史上達到了空前的活躍量任何文章,只要冠上了天一城的名頭,想不成為熱搜都難,不少人等著看天一城的熱鬧,也有不少人盤算著怎麼再給天一城加一劑猛藥,將這縱橫殊封幾十年的巨頭拉下神壇,連它以後什麼處地都決定好了,也不用它再傷神了。
人人都在討論天一城的事,而政府辦公大樓上空卻籠罩著微妙的氣壓,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每一個來人,卻又要裝作什麼也沒發生,搞得平時遇到就算不認識也能說上兩句話的人,如今只能相對乾笑,也只有婦女同志們趕在還沒到上班時間聚在辦公間一角,分享著自己知道的訊息,還時不時向辦公間另一角的男同胞們投去注目禮。
盡職盡責的小秘書,在上班的時間準時坐在辦公桌旁,雖然很想再八卦一些,但工作是不能丟的,她拿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檔案,向上司的辦公室走去。
力道適中地敲了三下門,裡邊卻沒有如往常那樣傳出“進來”倆字,小秘書感到疑惑,又敲了好幾下 ,還是沒人理她,就像是沒人一樣。
小秘書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左右看了一番,發現沒有人注意自己,手猶豫著放在門把上,輕輕轉動。
辦公室裡一如昨天離開時的模樣,只是窗戶還留著一條縫,風從這縫裡吹進來,把窗簾揚得老高。我昨天忘記關窗了嗎?小秘書暗暗反省著。
往前走了幾步,要去把窗關上,忽而眼睛一轉,看見了會客區的沙發上躺著一人,那人左胸的位置有拳頭大小的一灘血跡,露出來的面板慘白慘白,看不出一絲血色,整個人像一尊雕塑般躺在那兒,焉然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小秘書驀然看到這個,受到了驚嚇,腦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