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克,你出去一下。”
“是,將軍。”
我聽見安東尼克的腳步聲咚咚咚遠離,到了門口,又聽見他說:“將軍,你已經不能再做得更多了。”
第十六章
我拿著話筒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在一旁燙著咖啡杯的侍者有些奇怪地看著我,“先生?”
我衝他擺擺手,電
話那頭的聲音平靜地傳來:“說吧。”
但是想說的話一下子堵在了喉嚨口,我只能發出一個壓抑的聲音:“阿德里安……”
那邊也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如果現在不能說的話,我建議我們還是以後再談。”
我連忙喊道:“不要。”
我說:“我想問你……剛才安東尼克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
“你總是這樣。”
我默了一下,然後說:“一個月之前,有六個猶太人和三個吉普賽人從荷蘭阿姆斯特丹前往美洲,他們來自路德維希港,即使是現在,他們的名字還在德累斯頓的在押名單上。”
“他們是我的親人……我知道得太遲了。”
“還有,我現在才發現,阿德里安,你也不是絕對忠於你的帝國。”
那邊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我聽見他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弄走幾個集中營裡的犯人,不影響我的忠誠。”
我淡淡笑了一下,“你真的這麼想?”
“我聽安娜說,你在把她送走的時候,非常自責呢……”
那邊一下子安靜了,然後他冷冷地問:“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說:“我見到我父親了。”
“阿德里安,我親愛的……哥哥。”
我微笑著聽見那邊什麼東西啪的一聲掉到地上的聲音,然後他就要掛電
話,我連忙說:“唉唉,別啊……”
“你不喜歡聽,我還不想叫呢……”
那邊平靜下來了,然後我說,“我從來不介意你是我的哥哥,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他說:“你也許不在乎我們的關係……可是難道亞歷山德羅沒有告訴你,你父母是怎麼死的嗎?”
我呆了一下,握緊了電
話筒,我說:“我……知道。”
“那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他淡淡地說,就要結束通話電
話。
“那不是你的錯!”我忽然提高的聲音,讓附近的侍者又看了我一眼,我低下聲音,“阿德里安,那不是你的錯,如果你是因為害怕我因此恨你,我……不會的。”
我的喉嚨發痛,有些說不下去:“對不起,我以前說過那麼多傷害你的話,我想說……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你是要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你的謝意,對不起,我不接受。”
我說:“你以為我是來為我家人的事情向你道謝的?”
他說:“不然呢?你對一個害死你父母的人還有什麼情意可言。”
我說:“不要這樣,阿德里安,你根本就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那樣的……我知道,你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又輕輕重複了一遍我的話:“我從來不想傷害任何人……”他自嘲地笑了一聲,“你可真是聖徒。”
我搖搖頭,“不是的……”
“你為什麼對自己這麼殘酷?既然你要對我隱瞞,為什麼後來又放棄了?為什麼又讓我見到亞歷山德羅?你到底在逃避什麼?”
我的心在顫抖,我問:“難道……你不在乎我了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
“這場戰爭最終不會有好的結果,我不再希望你參與到其中,我希望你離開歐洲。”
我心裡一酸,立即捂住嘴,生怕他聽見我哽咽的聲音。
“我不在乎的……如果要我離開歐洲,只能是和你一起。”
“阿德里安,我不是那種裝腔作勢的人,我不在乎什麼危險什麼道德什麼罪孽,我唯一在乎的事情只是你愛不愛我……”
安靜了片刻後,他冷笑一聲:“你問我愛不愛你?”
我說:“是的,我只要知道,克羅索……是不是你的孩子?”
“你說什麼?!”
這種極度驚詫的,混合著憤怒的語氣我還是第一次從他那裡聽見,於是我也有些傻眼了。
我說:“你和玫……”
他說:“你腦子裡面想的都是些什麼?!”
我默默地消化了一下這句話,然後默默點了點頭,“好,都是我在胡思亂想。”
我想了想又說,“你說過你愛我,還算數嗎?”
我根本不等他說話就又說道:“你不許跟我說不算數,你聽著,這場戰爭你們必輸無疑。如果你愛我,就從你的位置上離開。”
“……”那邊聲音恢復了平靜,他依舊淡然道:“這是個老問題了。你知道這不可能,你和我,早就做出了選擇。”
我轉頭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
人們都在專注於自己面前的杯子,店裡的光線昏暗而微黃,就像早已落下的日光,在這個朦朧的幻境中,每個人都有數不清的秘密,和不能訴說的往事,還有不能實現的心願。
這就是一個時代的特徵,每個人都忍耐,每個人都悲哀。
誰又不是在努力攫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呢?可就在這個時代之下,每個人都學會了不去想要太多。只要自由,只要平安。
稍微貪心那麼一點點,都是要受到懲罰的。
在這裡,沒有人敢盯著一個說滿口地道德語的人多看,我似笑非笑地對著話筒說:“對不起,你沒得選擇。”
我摸了摸下巴,“我好像是一個恩將仇報人呢。”
“真遺憾,中將,你給東線SS看守營和軍需發去的電報,修建防空設施和軍械庫的徵用名單,申請表,還有你個人名義申請的出港許可……將軍,我都有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