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狐毛披風和錦袍莊子竹有不少,大多都是宣恆毅送的,生怕南邊來的莊子竹受不了章國京城這邊的寒冷,狐毛的、羊毛的、貂皮大衣給送了許多件。
想來宣恆毅真的十分愛才了,連禦寒之物都考慮周到。這讓莊子竹研製火器時更加投入,怎麼也得對得起君主對他的關懷才是。
其實莊子竹一點都不怕冬天的冷,剛被趕到道觀時,正值寒冬,莊子竹只能洗冷水澡。後來賣畫為生,冬天洗冷水澡的習慣一直保留下來。初時覺得挺苦,現在習慣了,禦寒能力大大提高,一點風雪不算什麼,披上雪披都覺得有點熱了。
不過嘛,要見那便宜父親,怎麼也得穿件好點的,這樣落井下石才好。
坐著墊了軟墊的馬車一路去到便宜父親那被軟禁的別莊,莊子竹裝模作樣地帶了銀絲手套,抱著花紋精美的暖手爐下車。沒有通傳,莊子竹直接步入別莊內。
還沒進去,莊子竹就聽到了一陣清脆的男歌聲,曲調低柔婉轉,柔媚好聽。旁有絲竹伴奏,纏纏綿綿。一曲唱罷,他那便宜父親拍手稱好,嗓音渾厚粗豪,還叫人大聲看賞。
莊子竹愣了下,他這便宜父親,亡國了都這麼舒服,聽曲打賞?
跟在莊子竹身後的墨書,臉上也是詫然不可置信的模樣,甚至有些忿忿不平起來。在別莊守著的侍衛帶著莊子竹他們,穿過迴廊,經過梅林水榭,走過曲徑小橋,終於到達了他那便宜爹莊英德所在戲臺處。
比起蕭國被攻打、莊英德帶著家小憂慮逃跑的那時候,現在他還豐腴了不少。姿勢也閒適極了,莊英德此時坐在觀戲的小閣裡,挨在躺椅上、翹起二郎腿聽小曲兒。在蕭國就侍奉他的宮人們正在喂他吃冒著熱氣的豬手,還有幫他捏肩的、捏手的、捏腿的,看起來快活極了。
莊子竹對墨書說道:“今兒你們學的那個按摩手法舒服,明兒我們參考父親,也教幾個小廝按摩手腳吧?”
墨書點頭,表示回去就找會按摩手藝的厲害小廝。主子的享受怎麼都不能比他父親的少了!
此時原康景帝莊英德見莊子竹突然造訪,神色慌亂,連忙坐好,讓幫他捏肩捏手捏腿和餵食的宮人們統統都退下,又叫人將正在戲臺上表演的歌姬舞姬撤了。莊子竹給阻止了,說道:“這曲兒我還沒聽過了,今兒得好好聽聽。”
莊英德讓人給莊子竹搬來凳子讓他坐了,裝出一臉苦相,皺起五官對莊子竹說:“竹兒你終於來看我了啊!為父等了兩三個月,不知道妻兒下落如何——”
“看來父親被榮養得不錯,都傳當今聖上殘暴不仁,可是我看,聖上確實仁慈得很。”莊子竹說著,眼睛掃了掃桌上熱氣騰騰的大魚大肉,又掃了掃戲臺之上,那些穿著薄紗在冬雪裡瑟瑟發抖的舞姬歌姬,接著又看了眼剛剛幫莊英德捏肩的年輕宮人。那位宮人都梳了婦人髻,想必被父親收了吧。
莊英德重重地嘆了口氣,讓身後的宮人們退後幾步,身體前傾,對莊子竹小聲訴苦道:“別看父親這樣,其實都是苦中作樂,那些歌姬舞姬,都是以前宮裡父親偷偷養的人,現在跟著我被軟禁,平時沒事幹才唱曲跳舞的。如今你父親的妻兒都不在身邊,又被軟禁不能出外,實在苦悶。更是擔憂竹兒你,有妃子不當,那皇帝會怎麼對你啊!”
莊子竹不想多談,說道:“聖上仁慈大度,給我封官了,日子比道觀中清修好得多。父親您要是思念妻兒,子竹可以修書一封,請母親和大哥、四弟,以及父親之前的妃嬪過來陪伴父親。”
“啊?”莊英德明顯一愣,接著說道:“他們在道觀中清修,不會來的。”
“會的,父親與母親陪伴二十多年,子竹實在不忍你們分居兩地,和大哥四弟他們骨肉分離。五弟和六弟都在這裡吧?他們也會思念母親的。”莊子竹馬上就叫人拿筆墨來,當場寫信,如實描述了一番莊英德亡國被榮養的愉快生活,又說莊英德思念妻兒,懇切希望他們回來。
莊英德又說道:“父親這裡其實不太好過,才封個侯爵之位,靠著微薄的俸祿過活,養五兒和六兒都很是吃力……”
莊子竹掃了眼戲臺上三位歌姬五位舞姬,笑了笑,沒說話,落筆寫信沒有半分停頓的。莊英德見阻止不了,又說道:“竹兒你封了官,是我們家裡前程最好的了,封了什麼官?”
“就一個造兵器的小工匠。”莊子竹此時已經寫完信,封了蠟,讓人送信去了。
莊英德看著那封信離他而去,握了握拳,對莊子竹懇求道:“皇上能用你,封你為官,想必不會介意你的其他兄弟有個好前程了?父親被困在這裡不能出外,六兒被抓之後,終日呆在屋裡不出來,荒廢學習,前程未卜;五兒也隨我在這裡出不去,沒個能帶他出去應酬見人的長輩,我實在擔心他們的將來啊!竹兒,都是兄弟,你也一樣的擔心,是不是?不如你就帶五兒六兒跟你一起住,給六兒找個師傅,給五兒物色夫君?到時他們有出息了,也能幫襯你是不是?”
莊子竹不求什麼人幫襯,不過,幫這些不熟的小孩兒,倒也不是不能幫。原身被趕出皇宮的原因是莊英德,至於小孩子,只是小孩子而已,莊子竹怪不到他們頭上。可是現在幫了這幾個小孩子,到頭來,還不是幫他這個便宜父親?
莊英德見莊子竹沉默,又說道:“竹兒,你從蕭國來,你的親人,你的手足兄弟就這麼幾個,你不幫他們,誰能幫?”
“你能。”莊子竹說。
“啊?”莊英德不明所以。
莊子竹抱著暖手爐,慢悠悠地說道:“我九歲那年冬天,父親命人把我和願意跟隨我的墨書送往道觀,我們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單衣,半個銅板也無。我當時不信父親會這樣對待我,可是把我們送來的宮人,卻轉告於我,農民面朝黃天背朝土,將士們保家衛國,文官們殫精竭慮才換來的食物和衣服,而我身為王子,半點建樹也無,難道要向他一個宮人乞討施捨?”
莊英德打斷道:“肯定是那宮人中飽私囊,陽奉陰違,父親愛護你還來不及,把你接回宮之後不是大把賞賜給你?還給你尋覓最好的夫婿。”
“那是和親才把我接回來,父親你尋的夫婿不要我呀!而且,就算那宮人中飽私囊,可七年以來,父親可有一次過來看望我,就算忙於政事不能親自來,七年裡又可曾派人過來看一看?七年來不聞不問,讓我如何相信父親是愛護我的?”莊子竹雖然在質問,可表情卻沒什麼異樣,彷彿在說別人的事。倒是莊子竹身後的墨書,卻不禁抽泣了起來,又不敢發出聲音,只用衣袖偷偷抹眼睛。
莊子竹轉頭看了眼他身後的墨書,拿出手帕給他抹淚。墨書一時受不住,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