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眼中,原本弓著腰正在彙報的禮部侍郎不明就裡,還當自己哪裡觸怒了天子,誠惶誠恐之下,趕緊跪下了:“陛下息怒——” 昭寧帝深呼吸,終於勉力壓下怒氣,卻再回不去往常的溫和表情,繃著臉對依舊候在一旁的張德低聲吩咐道:“查!給朕好好查!”言畢,隨手衝下方一揮:“繼續。” 身為九卿之一,大理寺卿的日子原本充實而愉快,但今年卻彷彿犯了衝,糟心事一樁接一樁的來,處理的稍有不慎就可能把自個兒賠進去。更詭異的是,還都是跟寧王有關的——先前遇刺的案子不能查下去了,才被草草結案,如今又冒出個書生撻登聞鼓——也不知到底是他犯衝,還是寧王犯衝呢? 事情迅速的傳開了,影響極壞,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然而事涉皇子,肯定不能公開審訊。昭寧帝憤怒之下,派了同父異母弟弟、身任宗正卿的晉王擔綱主審,務求速戰速決,快快了結,將負面影響降至最低。 大理寺卿長了個心眼,偷偷吩咐下去,廷杖時留了分寸,保這人一條命好回話——萬一將人打死了,案子還得繼續往下查,自己卻極有可能在官場民間被套上一個“趁機滅口以討好寧王”的名聲,反正寧王也絕對不會領這個情,到時兩頭不討好,還不如公事公辦給皇帝看。 因此,當天下午,當怒氣沖天的寧王黑著臉來到大理寺堂前對質時,看著下方血淋淋的、似乎只剩一口氣的人,恨得衝上去就是一腳:“賤人!誰指使你汙衊本王的?說!”慌得旁邊人等忙挽住他:“殿下!殿下息怒!” 血泊中的纖細身體被踢得差點翻過身來,血汙纏繞的亂髮間,一張極為美麗的、卻是慘白髮青的面孔露了出來,呸了一聲,雙眼中寫滿了譏諷與仇恨,想說話卻沒說出來,只嘔出了一口血。 憐奴——如今該叫楚秀了,嘴邊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冷笑,乾脆閉上了眼。這模樣讓寧王愈發氣到雙手發抖,咆哮道:“以下犯上,汙衊皇子!來人,給我拖下去——” 堂上的晉親王終於看不下去了,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狂怒的侄子,呵斥道:“來人,扶寧王坐回去!” 一片混亂。 其實,這案子毫不復雜,根據這少年書生的供述,又召來寧王府涉事的下僕們問話,再往賀州一查——也許是行事太肆無忌憚了,遮掩的極為粗糙,很容易就查到了去年賀州那樁滅門案中的種種疑點。至此,事件已經十分清楚:寧王性好龍陽,令手下自各地搜尋美貌少年,調教溫馴後送入府中享用。這位楚姓學子因一張臉生的實在太好,平白惹來潑天禍事,被強擄凌虐——平民難敵強權,為了全家人性命,只得忍辱負重。誰料下頭知曉他原是清白讀書人出身後,知道壞了事,生怕鬧出來不好收拾,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偽造一場火災,滅了楚家滿門。時隔許久,終於輾轉得知噩耗的楚秀如遭五雷轟頂,決意申冤復仇,故而想盡一切辦法逃出來,懷抱必死之心,於眾目睽睽之下擊了登聞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案子雖未公開審理,但擊鼓鳴冤這樣大的事情又怎麼可能遮掩得住?更何況涉事物件還是寧王!因此沒幾日,從官場、內宅、甚至到茶坊酒肆,最熱門的話題非此樁醜聞莫屬,簡直隨處可見目光閃爍竊竊私語者。 寧王的口碑聲望一夕間跌至谷底。 對耳目靈通的平安侯來說,才剛下了朝,他就得知了這個訊息。此事實在匪夷所思,饒是淡定如他,咋一聽聞都十分震驚,瞬間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侍書以為他不信,急了,湊上來壓低聲音繪聲繪色的形容起了正陽門外那一幕,末了意猶未盡道:“主子,您是沒瞧見,正陽門外那叫一個人山人海,簡直趕上廟會了!” 衛漣面色漸漸凝重,抬手止住他,一面踩著腳踏進馬車,一面吩咐道:“你隨我進來,仔細分說。” 小半盞茶功夫後,待大致瞭解發生的情況,他的眉心愈發皺起,吩咐道:“這事有些蹊蹺……讓清風處留意打聽,有什麼訊息即刻上報。另外,大理寺那裡……”他又陷入思索,侍書不敢打擾,只得垂著頭跪坐一旁,恨不能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大長公主府華麗的馬車轆轆駛過朱雀大街,直往城東的齊王府而去。今日朝會上沒有禮部什麼事情,散朝後,他與上官打了招呼便自行離去了。 齊王許是太過勞累,前幾天報了小恙在家靜養,身為好友,他去探訪也是應有之義。但是,除了好友的健康狀況令人掛念,他如今的處境更讓小侯爺擔心。從身為戶部尚書的兄長那裡得知,原本批給工部的一筆預算,用於批次建造灌溉水車的,發下去後竟被生生截了胡,挪作他用。工部原是太子的地盤——太子妃之父、汝陽侯錢楓在工部蹲了幾十年,可謂資深元老。因此,身為太子一母同胞的幼弟,原本齊王在工部推行些民生實務還是比較方便的。可是,太子一倒,本就庸庸碌碌的汝陽侯便再也罩不住了,各種牆倒眾人推。齊王原本為乾州農事募得的一批水車也受了連累。堂堂皇子,為民做點實事,竟還要受這等腌臢氣,衛小侯爺簡直又憤怒又心疼,又替好友感覺委屈。可是,如今齊王的境況已經挺糟了,他實在不忍心再拿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去給他雪上加霜。 猶猶豫豫的,直到入了王府,在花園一角的藤蘿架下見到面色略顯蒼白、正一臉寥落獨自打著棋譜的好友,衛漣終於下了決心——這些瑣事,還是先別拿來打擾他吧。 齊王見到他彷彿十分歡喜的樣子,親自起身相迎:“阿漣來啦,快坐!可巧,下頭才送來新窨的茉莉花茶,來試試香氣?” 衛漣端詳著好友面容,回京這些日子以來,他多在長春宮侍疾,原本在下頭曬黑的膚色重新白皙了回來,讓本就俊秀的容貌顯得愈發出挑。因在家休養,只穿著日常的寬袍布衫,襯著三分病容,倒有了些飄飄欲仙的味道。他不由打趣道:“殿下這一病,風采倒愈發奪人了,出門可得小心帶好帽子,莫被擲果盈車的誤傷了。” 齊王有些靦腆的咧嘴一笑:“阿漣又笑話我呢——有你珠玉在前,我這兒可安全的很!”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的大笑起來。 一時歡笑畢,衛漣這才回歸正題,認真詢問起他的狀況,又將自己帶來的靈芝野參等物一一交付,囑咐他好生保養,兩人喝過茶水,又手談了兩回,這才賓主盡歡的散了場。 齊王親自將他送至大門外,目送他的馬車漸漸離去,原本一直掛著溫和微笑的臉這才漸漸淡了下來,也不回頭,只冷冷道
Loading...
未載入完,嘗試【重新整理】or【退出閱讀模式】or【關閉廣告遮蔽】。
嘗試更換【Firefox瀏覽器】or【Edge瀏覽器】開啟多多收藏!
移動流量偶爾打不開,可以切換電信、聯通、Wifi。
收藏網址:www.peakbooks.cc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