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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吃了?皇帝抿一口茶,面色不動,起了捉弄的心思,於是淡淡吩咐道:“來的正好。請平安侯去書房,把前兒那張王右軍的《知遠帖》翻出來,仔細給朕臨一幅——借他那點子草書的意頭。好生伺候筆墨,不許怠慢了。” 張德低眉順眼的應著,慢慢退身而出。 衛漣聽到裡頭傳出的吩咐,楞了一下,低頭默然半晌,又有些不放心的看向烈戰潼。後者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眨眨眼,彷彿在說,放心。事已至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衛漣心一橫,跟著小內侍入往明心殿側門走去,折往皇帝的小書房。 卻說皇帝這邊,猶自翻看奏摺,只聽得下頭一陣輕輕的、有規律的腳步聲,隨即是跪倒時衣衫布帛的摩擦聲,一把含蓄的嗓音穩穩傳了上來:“虎賁軍振威校尉烈戰潼,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彷彿沒聽到似的,繼續慢慢翻閱面前的紙張。烈戰潼眼睫低垂,維持著大禮的姿勢,並且將身體的伏的更低些,額頭磕上冰涼的青磚,靈臺一陣清明。 他的級別太低,皇帝的召見來的十分突然,因此,根本未及接受正規的宮中覲見禮儀培訓。只是在來時的馬車上,衛漣抓緊時間與他說了些重點,但求不出大錯。 昭寧帝慢慢抬眼,掃了一眼殿下跪伏的身影,雖然姿態謙卑,但是繃直脖頸與脊樑,依然流露出一絲桀驁的、野性難馴的味道。打量半晌,方才冷冷道:“你就是烈戰潼?抬起頭來。” 烈四依言直起身,卻下頜微微往裡收斂,雙睫低垂,一臉的恭謹肅穆。既能讓皇帝看清他的表情,又避免了直視天顏。 昭寧帝哼了一聲,丟開摺子,似笑非笑道:“裕王世子南疆之戰的請功摺子裡,對你評價頗高啊。” 烈四行事雖粗豪,卻不是蠢人,自然聽得出皇帝的話音裡並無嘉勉,反而有隱隱的質詢之意。他心中一凜,將頭再垂低半分,謹慎道:“為國征戰本是軍人天職,世子厚愛,臣愧不敢當。” 上頭沒有反應,彷彿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半晌,忽然頭頂傳來冷淡的聲音:“聽說,你是蘄州人?府縣哪裡?” 烈戰潼心中猛一抽搐,瞬間額角就沁出密密冷汗。 他想起當初,為了將自己摘出死囚牢,衛漣鋌而走險偷樑換柱,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又一路清洗乾淨首尾將自己送入軍中。這些事,皇帝肯定不會知道。但是,皇帝是決計不會有興趣有耐心與自己閒話家常的,這看似輕描淡寫的詢問,背後是什麼意思?皇帝難道知道了什麼?自己又該怎樣回答?是否會給衛漣帶來麻煩惹來災禍? 烈戰潼面色不動,卻連鼻尖都泛起了汗珠。 上頭昭寧帝彷彿有些不耐煩,微微提高了聲音:“回話!” 電光火石間,烈戰潼忽然想起入宮路上的馬車裡,當著小內侍的面,衛漣話裡有話的不住提點他,末了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輕聲道:“不用緊張,陛下是極寬厚極慈悲的,問你什麼便答什麼,只需時刻記著'忠君'二字就好。” 腦中閃過那麼多,其實只有一瞬。烈四終於下了決心,破釜沉舟般重新深深伏下身去,做足大禮的姿態,沉聲道:“陛下恕罪,臣本籍貫儋州。” “哦?”上頭的聲音彷彿更冷了些,“烈戰潼,你可知欺君之罪?” 烈四腦中轟的一聲,瞬間呼吸都梗住了,靜靜跪在下方,如泥塑木雕,紋絲不動,整個人卻彷彿繃到死緊,一觸即發。 許久許久,頭頂終於再度傳來聲音,依舊極為冷淡,卻是出人意料的換了話題:“夫為將者,何以勵士?” 烈戰潼一愣,下意識的張口答道:“激人之心,勵士之氣。發號施令,使人樂聞。興師動眾,使人樂戰。交兵接刃,使人樂死。其在以戰勸戰,以賞勸賞,以士勵士,差可以矣。” 他自養病以來,被衛漣勒令著系統的讀了不少兵書,頗有所得,因此皇帝一問便條件反射的予以作答。 上頭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緊跟著又問:“《孫子》所言治力者如何?” 烈戰潼毫無猶豫:“以近待遠,以佚待勞,以飽待飢。此略言其概爾。善用兵者,推此三義而有六焉:以誘待來,以靜待躁,以重待輕,以嚴待懈,以治待亂,以守待攻。反是則力有弗逮。” 皇帝默然片刻,未予評論,揮揮手讓他下去了。 烈戰潼再度行了個大禮,然後在張公公的引導下慢慢退出殿內。外頭冷風一吹,渾身一激靈,這才發現原來已汗透重衣。 卻說殿內,昭寧帝微微別過頭,有些懶洋洋的發了話:“你覺得怎樣?” 江山萬里的蜀錦屏風後頭緩步出來一人,竟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裕親王。只見他若有所思,淡淡評價道:“嫩了些,不過,可堪造就。” 昭寧帝哼了一聲:“也就一張臉還能看吧!” 平心而論,這張臉生的極為英俊,絕不僅僅是“能看”的水準。然而一想到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玉郎竟然就這樣被個名不見經傳的草莽土匪拐走了,皇帝就氣不打一處來。 裕王哭笑不得的瞥他一眼,沒搭話,只隨意道:“阿兄若無其他吩咐,臣弟先行告退。” 皇帝冷著臉衝他擺擺手,低頭重新看起摺子來。 臨帖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很多時候,光沉下心來揣摩原作的神韻、筆意就可以耗費大把光陰。饒是衛漣再掛心那邊,到底不敢太過敷衍。一方面,這是皇帝的吩咐,另一方面,王右軍的《知遠帖》可不是尋常能見到的,舉凡熱愛書法的人,只消一眼,誰不為之沉淪痴狂? 於是,烈戰潼面聖出來時,並沒有等到心愛的美人,又不好在宮裡逗留,只得獨自回去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衛漣才堪堪臨完最後一筆,心力交瘁之下,一個踉蹌,有些步履蹣跚的出了御書房。 皇帝正“忙”,只說讓平安侯寫完就回去,還煞有介事的讓小內監捧了兩方灑金松丸墨錠來,充作“潤筆”。衛漣哭笑不得看著眼前的朱漆羅鈿盒,只得把一肚子腹誹嚥下去,規規矩矩謝了賞,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往外走。 已近宮門下鑰的時間,外頭的天已經暗了下來,內侍們輕巧利索的四處開始上燈。衛漣手裡捧著盒子,加快步子往前走。誰知到了景雲門處,卻撞上了剛從坤寧宮方向出來的寧王。對方楞了一下,彷彿沒想到這個點竟能在宮裡碰上他,原本有些陰沉的面上浮起些微笑意,三步兩步上前來:“阿漣,倒是巧!” 衛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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