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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看見對方有些呆愣地盯著他瞧,再一眨眼,就哭了出來。

何一笑心裡驀然一空,什麼也想不起,也不知該想什麼了。

自記事以來,江逐水不曾哭過一回。他與早逝的母親相處少溫情,二人之間只有偶爾生疏的問答,淚水是無益之物。母親逝世之時,即便因血脈相連,他心內是傷心的,也沒有落一滴淚。

在師父何一笑這裡,他細心察覺到對方冷酷外表下的柔軟心意,甚至獲得了沒有從母親那裡得到的愛護。正因此,他更不能令對方失望,露出軟弱一面。

但現在,正是他最無措的時候,心內填滿諸多不曾說出口的擔憂,何一笑簡單兩字,叫這些情緒有了出口,再忍耐不住。

並非只是因為對方傷勢,還有他過往二十多年所有的恐懼與不安,因而淚水一旦落下來,就停不下來。

哭得越久,心頭積壓的重量反而越輕,江逐水漸漸覺平復下來。

有一點好的,是他哭起來的模樣不難看。

平常他笑容溫煦,令人一見即有好感,此時緊抿著唇,神色沒什麼變化,淚水卻從眼中湧出。

這樣便足夠了。他眸色明淨,像瀑布下衝刷得水潤的山石,因微微低著頭,淚掉在何一笑的衣上,好似落了一場雨。

他分明什麼也沒說,卻道盡了所有想說的。

堅忍之人偶爾露出的脆弱,總讓人尤為憐惜,何一笑縱是鐵石心腸,也被這一哭攪得忘卻了身體疼痛,很想說幾句話。

安慰之言還未出口,江逐水已道:“弟子失態。”拿袖子抹了臉,除眼圈微紅,絲毫看不出哭過。

何一笑無聲嘆了一聲,覺得有些可惜。

座下的馬原是名駒,但這幾日跑過的路太多,又載著兩人,到底疲累了,天色將晚時,已有些撐不住。

二人出了滄臨,又過了百里有餘,入了一處山谷。他們走的是險僻的山路,鮮有人至,再者對方吃不準何一笑傷勢,也不敢貿然追來。

江逐水勒馬,扶下師父,左右看過,找了一片空處,上方樹冠茂鬱,偶爾風吹落些碎雪。

何一笑背靠堅實樹幹,慢慢坐下,道:“我興許要死了。”

江逐水半身衣物沾了血,倒似重傷的是他。見師父臉上白得沒有人色,眼中神光黯淡,又聽了這話,心緒如麻,眼中酸楚。

他跪在何一笑面前,攥住對方一片衣袂。

何一笑道:“其實沒什麼要交待,他們都服你。”

江逐水搖頭:“師弟妹們還等著,若見不著您,他們會怪我,”停了一停,又道,“我也會怪自己。”

他手貼上師父後心,想送些內力緩解傷勢。

何一笑阻止他:“你知道這是無用功,”閉目休息了小會兒,他回了點氣力,從袖裡摸出塊鐵牌,“先把山主信物收著。”

江逐水未有推辭,在接過之後又切切看他。

何一笑這傷數來已有近三十年,好了壞,壞了好,不說涿光姑射不知他情況,他自己也說不清還能活幾年。但現在,他覺得自己也許還能多活一段時日。

總得、總得……也沒什麼要緊的期望,只想再多看逐水幾眼,誰讓這徒兒叫人放心不下。

江逐水相貌清朗,看久了,何一笑模模糊糊記起往事。

“那時也是這樣,他將信物給了我……”

他說得不明不白,但江逐水知道這說的是他父親江臥夢。何一笑很少說這位故去的師兄,他本性恣肆,但僅有的幾次提及中,面上卻有痛楚之色。

那絕非愉快的回憶。當年不止江臥夢身死,他同輩的師兄盡數殞落,只零星留下幾個長輩,也陸陸續續逝去了。

“還有一事……”何一笑又咳了兩聲。

江逐水撫著他胸:“別說了,師父先別說話。”

何一笑的確悶得什麼都說不出。過了會兒,體內紊亂的內息終於有了收攏的跡象,翻湧的氣血平靜下來,便趺坐調息去了。

日落西沉,時辰也晚了,二人淺淺的呼吸聲之外,唯有蒼啞風嘶。

三師弟永遠回不了獄法山了,只從屋裡翻出了他的佩劍,江逐水此時正懷抱這劍,守在師父身邊。他想了許多個如果,一個也未深想下去。

不敢。不願。

足足過了近兩個時辰,何一笑吐出口長氣,臉色仍舊蒼白,但眼中神光復起,已有好轉。

江逐水不及欣喜,便聽他道:“你點過息神香了嗎?”

這香不能用於療傷,只能平息心魔,將人帶入玄之又玄的寧神之境。當年江逐水被救回後,蒙師父贈了這香,七日點一根。但他身體早已好全,這本是無可無不可的事,只是何一笑尤為重視,引得身邊人也常常提醒。

自得了三師弟的訊息,又逢師父舊傷復發,江逐水哪有心思念著這事,此時算來也到了七日之期。

只是也不差一兩日的功夫,他道:“回去也不晚。”

何一笑置若罔聞:“你有帶香嗎?”

“……沒。”

何一笑略一皺眉,卻道:“我身上帶了,你先用著。”這香效用雖奇,對他傷勢卻毫無作用,帶香原因不言而喻。

然而江逐水其實也帶了香,只是想省卻一樁事,不料得了這個回答。張口想承認自己說謊,想起師父堪稱獨斷專行的作風,又因著某些不好與人說的小心思,把話嚥了回去。

除去自覺無用外,息神香價比黃金,即便獄法山缺人不缺錢,江逐水也不喜這種無謂的花費。

香氣飄渺澹遠。燃香用不了多少時間,何一笑神色肅穆,眼見一根香燒完,方有緩和。

“這是為你好。”

像是仔細斟酌過詞句,才挑出這短短五個字,於江逐水而言,這句話的份量不比對方平常的一整段話輕,甚至還要更重。他聽得出師父話裡的好意,於情於理都不該拒絕,然而……

5、

何一笑看出他想法:“徒兒要駁我?”

於是江逐水什麼也沒說。

他熟悉師父脾氣,若對方做下了什麼決定,任何人都影響不得他。

何一笑說了這麼多話,可見傷勢已經穩定下來,算是件好事,江逐水道:“我取些水,與師父整理一下。”

對方愛潔,道:“去吧。自己也打理好。”

走前江逐水想起一事,折返回去,往何一笑手裡塞了只巴掌大的匣子。

“若遇了事,師父別急著動手,這東西興許有用。”

匣子雖小,但質地奇特,非銀非金,何一笑掂在手裡,覺得有些份量。他一眼看出這其實是件機括暗器,臉容即刻冷了下來,似籠寒霜,孔雀綠的眸中卻有凜凜波光,真意難測,質問他:“這是哪裡來的?”

徒弟自小隨他學劍,從不屑小手段,更不會使暗器,何一笑再瞭解不過。然而這件機括表面光滑,顯然有些年頭,其精巧程度世間難覓,絕不是尋常物件。對方既然隨身攜著,若說沒有一用的心思,他是不信的。

江逐水其實早想過師父會有這一問,但兩相比較下,還是做了這個決定,面對冷語質問,溫聲道:“回了山再與您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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