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下意識地心裡一緊,但又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他,他絕不會背叛自己的。她穩定了語氣,問道:“你好,我是江嘉城的女朋友,請問他現在方便接電話嗎?”
“哦,他喝多了,我是他同學的老婆,我老公開車正在送他回去。”
寧馨忙道:“謝謝你了。”
“別客氣。”
翌日上午,寧馨掛念著江嘉城的身體,再次給他撥打了電話,不想這一次卻是許嵐接聽的。寧馨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同學把他送回的不是自己家,而是他父母家。
即便不喜歡許嵐,寧馨還是很禮貌地問:“阿姨,嘉城酒醒了嗎?”
許嵐一聽是寧馨,話都沒說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寧馨很無力的放下手機。在許嵐面前努力了這麼久,忍讓了那麼多,她仍舊看不到一絲絲接受自己的希望。就算是對待一個陌生人,都比自己強,居然話都不肯對自己說。
到了中午,江嘉城終於打電話過來,語氣氣急敗壞的,“寧馨,我媽昨天又把我的身份證拿去了。”
寧馨一聽,氣得簡直有點想笑。
江嘉城懊惱不已:“我不能再去補辦一個吧,我真是服了她了。”
“誰讓給你昨天喝多了。”
“昨天我請同學吃飯,結果幾個朋友聽說我要結婚,都過來了,大家都在那兒灌我,我喝了八兩白酒。”
寧馨關切的問:“那你這會兒還難受嗎?”
“難受。”
“那你在家休息休息,別去上班了。”
“下午讓我爸去找身份證,看我媽藏在那兒了,實在不行,我再去補辦一張。”
寧馨無奈的掛了電話,心裡知道,既然許嵐存心想藏著,江邵肯定找不到。
下班之後,江嘉城來找寧馨吃晚飯。飯菜剛上,江嘉城的手機響了。
寧馨聽著他叫了一聲爸,然後臉色就變了。
寧馨心裡覺得有點不妙,果然,掛了電話,江嘉城就道:“我媽住院了,我得去一趟。”
寧馨吃了一驚,遲疑了一下問道:“我要不要一起去?”
如果是正常情況,她是應該去的,可是許嵐不喜歡她,她又怕自己去了,影響許嵐的情緒。所以先問問江嘉城的意思。
江嘉城也想到了這一點,便道:“我先去看看情況,你等我電話吧。”
寧馨點點頭,坐在屋子裡,心裡有點亂。
過了一個小時,江嘉城打了電話過來。
“唉,嚇我一跳,還以為是什麼大毛病,就是下午我爸找不到身份證,找我媽要,兩人吵了一架,我媽就說她心口疼,頭暈。我爸嚇得趕緊把她送醫院。”
“問題嚴重嗎?”
“檢查過了沒什麼,估計是氣的,看著臉色很不好。她要住院修養一段時間。”
寧馨鬆了口氣。
“那我需要去看她嗎?”
江嘉城猶豫了片刻,柔聲道:“我陪你一起。”他覺得如此寧馨不去,他媽必定會挑刺,說寧馨不懂人情世故,沒有禮貌,不關心她,但是讓寧馨單獨去,他又不放心,生怕他媽口無遮攔地再說些讓寧馨傷心的話,所以決定自己和寧馨一起,這樣看情勢不對,可以及時地離開,或是阻止。
寧馨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便點頭應好。
翌日一早,她帶著一束鮮花和江嘉城一起到了醫院的特護病房,去看望許嵐。
江嘉城先進門,許嵐見到他還挺高興,一見他身後的寧馨,立刻就拉下了臉。
寧馨早就預料到了她的態度,不卑不亢地把鮮花放在她床頭的櫃子上,問道:“阿姨你覺得好點了嗎?”
許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轉而望著江嘉城道:“我的病都是你給氣的。”
寧馨一聽,就無語了。但好在來時路上她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也知道在許嵐這裡別想聽到什麼好聽的話,所以很有涵養地沒有吭聲。
江嘉城坐在床前,握著許嵐的手,輕聲道:“媽,你就別和自己較勁了,你答應了不是皆大歡喜嗎,全家高高興興的不好嗎?”
“我不高興!”
江嘉城苦笑:“媽,你當年也是嘗過不被婆婆接受的滋味的,怎麼自己當了婆婆就忘了這種苦楚呢?”
許嵐張口就道:“我能和她比嗎?她那點比得上我當年。”
江嘉城聞言臉色一變,立刻起身,“我去上班,下班了過來看你。”然後拉著一邊僵立著的寧馨轉身就走。
許嵐喊住了兩人,“等一下,讓她在這兒照顧我。”
江嘉城擰起了眉頭,“您這兒不是有特護嗎?”
許嵐有點蠻不講理,指著寧馨道:“我就是想讓她照顧我。你不是想讓她進門嗎,就她這表現,我怎麼接受,婆婆生病了,就來看一眼就走嗎?”
江嘉城氣得皺眉。
寧馨無奈,只好對江嘉城點點頭,“你去上班吧,我留在這兒照顧阿姨是應該的。”
江嘉城很不情願,但想了想,如果這會兒拉著寧馨離開,許嵐正好藉口寧馨不懂禮,不孝順。
他只好把寧馨拉到門外小聲囑咐:“我公司裡有點急事要去處理,你在這兒應付一會兒,等會兒你就找個藉口趕緊走人,別聽她嘮叨,有事給我打電話,嗯?”
寧馨對他點點頭。
“讓你受委屈了。你在媽這兒,受多少委屈,回頭加倍地還到我這兒,我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成嗎?”
寧馨笑了:“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
“我心疼我媳婦啊,心真的疼了,不信你摸摸。”
“心疼能摸的出來嗎?”
“不信你試試啊。”
說著,他便抓著她的手放在心口,來回蹭了蹭。襯衫下的肌膚硬硬的很有陽剛英氣,寧馨覺得手心裡熱烘烘的,便不好意思地抽回了手。
“還有完沒完啊。”裡面傳來許嵐不耐煩的叫聲。寧馨趕緊道:“你快去上班吧,我進去了。”
“嗯,再見。”
江嘉城戀戀不捨地走了。
寧馨深吸了口氣,走進了病房。
果然,許嵐叫她留下,就是存心想刁難她。雖然病房裡安排的有特護,許嵐卻是事事都要寧馨去做。
到了下午,許嵐午休之後說想吃西瓜,讓寧馨去買。
寧馨出了醫院,等她買來一個西瓜走到病房門口時,聽見病房裡傳來一陣說話聲。這是一個套間病房,外面是會客室,許嵐和一個女人的說話聲從裡間傳過來。
“我聽曉涵說,那女孩兒挺漂亮的,你怎麼就不答應呢?”
聽這口氣和聲音好像是江曉涵的媽媽。
“漂亮有什麼用,又不是挑演員,嘉城那個女朋友不漂亮?就她檔次最低,家境差倒還不是最主要的,她要是個人條件特別好,我也能通融,就像那個林曉旭,雖然家庭條件一般,但她是個研究生,還是個公務員,說起來很有面子。她呢?什麼都不是,連個工作都沒有。我們家不缺那點工資,可是說出去別人怎麼看我們?哎呦,煩死我了。”
“她也很上進啊,聽曉涵說,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準備考註冊會計師。”
“註冊會計師是那麼好考的?她還不是做個架勢讓嘉城看,有本事她考過讓我看看。”
“註冊會計師是很不好考。不過,人好不就行了?你看你生病她盡心盡力的侍候著。”
“我還缺人侍候啊?有錢還請不來保姆?我是娶兒媳婦,不是找保姆,找花瓶。”
“說的也是,嘉城這條件,她是有點配不上。”
“可不是嗎?她偏偏還沒有自知之明,在我面前低聲下氣的想讓我可憐她。我要是她啊,就硬氣點,主動離開嘉城,人啊,貴有自知之明,這種好高騖遠,貪圖勢利的女人,我是最不喜歡的,我喜歡有骨氣的,有本事的。”
“你說的也對。”
寧馨放下西瓜,走了出去。長長的走廊,她慢慢走到盡頭,出了醫院的大門,驕陽似火,明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突然間,她就覺得心頭一亮,有些豁然開朗的感覺。她微微眯起眼眸,終於下定了決心。
晚上八點,寧馨給江嘉城打了個電話。
“嘉城,你有空嗎,我想和你談談。”
“好,等我半個小時。”江嘉城掛了電話,心裡有點奇怪寧馨要和他談什麼,為什麼電話裡不肯說,還要當面談?他放下手頭的工作,從此趕往寧馨的住處。
掛了電話,二十分鐘後,寧馨下了樓,站在樓梯口等江嘉城。
十分鐘後,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了過來。
夜色中,看不見他的容顏,但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步伐,都讓寧馨心裡暖暖的一動。
江嘉城猛然看見了她,停住步子。“你怎麼在這兒?”
“我在等你。”
江嘉城一聽寧馨的口氣很冷靜,當下就有點緊張。
“寧馨,今天是不是我媽為難你了?”
寧馨深深吸了口氣,“嘉城,今天我終於想明白了。這婚,我不能結。”
江嘉城有點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明天我就回老家。你不要去找我,也不要和我打電話,讓我安心的準備考試。其他的一切,都先放下。”
“結婚這件事,也放下?”
“是,先放下。”
“你到底怎麼了?”
“我今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馨馨,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有些東西天生不可改變,可有些東西是後天可以努力的。我的出生和家庭不可更改,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可以站得更高更遠。這些日子以來,我失去了自我,喪失了尊嚴,以為容忍和退卻可以換來別人的承認。其實我錯了,尊嚴不是求來的,是自己給的。”
江嘉城被這一番話震動了。
“嘉城,你一直很優秀,所以我也要很優秀,才可以和你並肩在一起。你是我的驕傲,我也成為你的驕傲,就像麗江客棧門前的那顆柳樹和月季,沒有誰高誰低,它們站在同樣的高度,看到的是同樣高遠的天空。你母親看不上我的出身和家庭,只是流於表象,我想,如果我足夠優秀,她不會輕視我半分。所以,這段時間,你不要來找我,讓我心無雜雜念的全力以赴,去為我的人生奮鬥。當我足夠強的時候,別人就再也不會覺得我配不上你。”
江嘉城久久說不出話來。寧馨的話語在黑暗中有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
“就算我們現在結婚,你媽仍舊不接受我,將來的家庭會出現更多的矛盾。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並不明智,很多事,需要時間。嘉城,我想你應該懂我的意思。如果這份愛情堅不可摧,那麼,就讓時間來做個約定。”
江嘉城沉默了許久才問:“多久?”
“一切等注會考試結束再說。”
江嘉城站在黑暗之後,沉默著。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看不見他的眼神,但寧馨清晰的感覺到了他的猶豫。
她輕輕的抱了抱他,“這一段時間,為了取得你媽的承認,我心力交瘁,疲憊不堪。可是,我再忍讓,再委屈,仍舊不能得到她的承認,因為她要的兒媳婦不是花瓶不是保姆,是可以配得上她兒子的人。所以,我要讓她看看我配得上你。嘉城,希望你理解我,支援我的決定。”
江嘉城慢慢伸出胳膊,抱住了她,沉聲說了一聲好。
寧馨舒了口氣,她以為他會不認同她的做法,但沒想到的是,他答應了。她驟然輕鬆起來,心情好了許多。
“嘉城,如果這段時間,你遇上了自己喜歡的女孩兒,你也可以,”
話沒說完,江嘉城捏住了她的鼻頭,“胡說什麼呢?我等你。”
第二天,寧馨回到了老家,沒想到姐姐也回來了,原來寧鬱終於懷孕了。
她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來之不易,所以寧鬱一懷孕就辭了職,回到老家專心養胎。但她又是個閒不住的人,恰好衚衕口的一家小吃店要轉讓,她便出錢盤了下來,門口買水果,裡邊當花店。
喬玉蘭看著水果攤,寧鬱每日在店裡晃悠幾個小時,擺弄擺弄花,權當修身養性一般。
結果老闆娘還沒當一個月,妊娠反應就開始了,每日裡吐得昏天黑地,就成了喬玉蘭守店,寧馨抽空換母親回家休息。
這一天,寧馨正低著頭剪著玫瑰枝,突然聽見門口有人輕問:“有玫瑰花籃嗎?”
寧馨怔了一下,回過頭去。
好久不見的羅威,含笑站在門口。
“是你!”寧馨驚喜不已,放下手裡的剪刀就站起身來。
“你怎麼回來了?”
“朋友結婚,我來參加婚禮,然後想送個花籃,居然這樣巧,是你在這裡。”
羅威笑得燦爛之極,眼裡全是陽光。他終於回覆了以前的模樣,寧馨心裡莫名的為他高興,他終於從陰霾裡走了出來。
寧馨忙拿起一個剛插好的花籃,遞給羅威。
“諾,這個送你。”
“多少錢?”
寧馨佯作生氣,把花籃搶了回去。
“不賣。”
羅威笑了,“那,白送行不行?”
“這還差不多。”寧馨笑著把花籃遞給他,然後發現路邊停著一輛車,竟是路虎。
她怔了一下,記得半年前,他開的是一輛破舊的桑塔納。
她不由得由衷的高興起來,樂呵呵的看著羅威。
“羅威,這是你的車嗎?你是不是成暴發戶了?”
羅威有點靦腆的笑笑:“這車就是為了撐個門面。”
寧馨佯作不悅哼了一聲:“又不找你借錢,幹嘛這麼謙虛。”
羅威笑了,寧馨也笑,盛夏的陽光下,兩個人的眼裡都彷彿盛滿了光芒。半年後的重逢,竟然有點恍然如夢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