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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人生幾度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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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著視力的微弱感知,我四下打量這間牢房,頂部是一個橢圓形的穹頂,約莫兩米來高,四周牆面平整如白紙,看不到任何縫隙和機關。這道機關牢門,可能也只有從外面才能觸發。

這地方像極了一座地宮,只是橢圓中心不是一座棺槨,而是一個巨大的黑影。

我躡手躡腳地走近這個巨大的黑影,才發現,居然是一座深坑。

就在此時,深坑中一團巨大的暗紅色火焰噴湧而出,我閃躲不及,頭髮和眉毛燒焦的糊味四散,當即嚇了一跳,癱坐在地,慌忙間手腳並用,一齊發力,不斷往後退去。

暗紅色巨型火焰只持續一秒鐘,繼而熄滅了。

只是這一秒鐘,整個牢房如同一個蒸籠,我頓時汗流浹背,渾身溼透。取下大簷帽,當作扇子,不停扇風。縱然如此,仍然感到呼吸困難,炙熱的火氣撲鼻,快要窒息。

藉著一瞬間火焰的光亮,照得整個牢房通透無餘,我也看清正對面的牆角,還端坐著一個人影。

這人影盤腿打坐,巨型火焰升起時,也是紋絲不動。不知道是人是鬼,是那種面目全非的東西?還是一隻動物?

現在的我,感覺處在精神分裂的邊緣,短短一天內,見識過的千奇百怪,比這一生還要多。我不斷反問自己,真的在圓通古寺的棺材中悶死了嗎?我來到了陰間,如今下了地獄嗎?

我也無法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藉著黑暗中的視覺感知,我緩緩地靠近這個人影。

這人影頭也沒抬,依舊保持著打坐的姿勢,不知是活的,還是已經死了。

我仔細打量這個人影,襤褸的衣服仿若一件破爛的粗布,有燒焦的痕跡,也有拉扯破損的痕跡。蓬鬆的頭髮像稻草一般,髒亂不堪打著結。汙手垢面,雙手和臉頰,在漆黑中,完全看不出來。赤著雙腳,像從淤泥中走出來一般。

這乞丐的模樣,本以為惡臭撲鼻,然而我並沒有臭味,相反可以聞到淡淡的檀木清香。

我上下打量著,這分明是一個人,面目肌膚完好無損,微閉雙目。在無比寂靜的黑暗中,我能聽到他微微的呼吸聲,顯然是一個活人。

只是這人一動不動,彷彿睡著了一般。

我主動打招呼:「你好。」

這人沒有迴應,也沒有動彈。

我伸手輕輕推了推這人,又說了一句:「你好。」

還是沒有反應。

這時,又是一團巨型火焰從當中的巨坑中奔湧而出。巨大的熱浪掀起,牢籠再次變成蒸籠,我呼吸急促,渾身又滲出汗水,還沒有陰乾的衣服,再次被汗水浸透。我抄起大簷帽,不停得給自己扇風。

只是眼前的這人,還是沒有動靜。眼看他額頭也有汗珠滲出,兀自流到臉頰,再流到地上,可這人無動於衷。

我也為他扇了兩扇,便不管他了。

我靠著一處牆角,癱坐在地,看著洞中黑暗壓抑,四下毫無動靜。孤獨和恐懼感驀地湧上心頭。逃跑的時候,手機已經丟了,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都無法分辨。

我不禁想到蕭鴻,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若真的死了,蕭鴻便另尋他人吧。我若沒有死,如今被困在這種地方,身陷囹圄,也是窮途末路,蕭鴻不必再等我了。

我想到蕭山伯,授業七年,雖然沒有師徒相稱,但是情如父子。

我想到我的奶奶,受盡苦難,將父親拉扯大,父親未及盡孝,便一命嗚呼。又將我撫養成人,如今到了暮年,我未盡孝心,已經身處絕境。

我想到張承山,作為師兄,他接納了我,沒有像同學一樣把我當作瘟神,把我從學校裡面感受到的絕望一點點拉回來,讓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想到這些,我不禁哭了起來。

我真的要命絕於此嗎?這些人,我都沒有報答過。自此我從業風水之後,還遇到一些扶持過、幫助過我的人,張無機子、洛陽子父親二人、徐瞎子,都待我不錯。

我還很年輕,我逢大好年華。

我還有一塊玉,林空問說是玄黃玉,「玄黃破封,萬法皆控」,有著通天徹地的本領。眼下山窮水盡,這塊玉又有何用。

我從出生時,便與眾不同,不能受太陽直曬。於是無論四季,緊裹衣衫,頭戴簷帽,從小到大,被人指指點點,飽受冷眼和嘲諷。到了高中,因為一次事故,被老師和同學們排擠,逼得無書可讀,輟學在家。

這樣的人生經歷難道不夠悲慘嗎?

上天還要我經歷怎樣的苦難?

我想到蕭鴻喜愛的一句詩: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我越哭越覺得委屈,竟然嚎啕起來,泣不成聲。眼淚隨著臉頰滑落到地面上。

接著,又是「突」的一聲,深坑中巨型火焰再次噴發而出,蒸籠般的熱浪再次翻騰,我已經無動於衷。看著這滾燙的火焰,有一種跳進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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