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將戲園子圍得水洩不通的婦女們,蘇淼好像又回到了那日陪著連畫逛街的場景。
他實在是不明白,那些看似柔弱的女性怎麼在這種時候都有無限的潛力。
他沒打算和一堆胭脂水粉擠在一起,索性繞著院子找了個冷僻的角落。
在聽見戲園子裡巡邏的人離開,蘇淼腳尖在牆上輕點兩下,落在院子裡。
園子裡的戲曲已經接近尾聲,連畫只覺得要是這曲子時間要是再長些,自己難免會直接俄再座位上睡過去。
倒不是說江公子唱得不好,而是連畫對這些東西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偏巧華鳶還在一邊不停地問:
“連畫,你覺不覺得江公子當真是風華絕代。”
連畫此時已經是懊悔不已,想著下次不管華鳶什麼,自己一定不會再來這了。
一邊朱柯去找江公子了,華鳶也想去看看那些戲服。
連畫正想找個藉口離開,就聽見一邊響起道聲音:
“連畫。”
連畫懷疑是不是自己戲曲挺多了,吵吵嚷嚷地叫自己都開始幻聽,等到轉頭看見樹下的身影,連畫才確定剛剛真是有人叫她。
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急於見到蘇淼,剛邁出一步,又想起身邊的華鳶,說:
“連黎來了,估計是有事找我,你先去吧。”
華鳶本來還想拉著連畫一起去的,她覺得連畫這個人實在是太沉悶了。
只是她也知道連黎找來,估計是真有什麼事情,連畫都說到這個份上,自己也不好再堅持。
“行,你下次要是還想來,同門口的人說一聲就行。”
連畫點頭,轉身朝蘇淼走去。
“你怎麼找過來的?”
她看著蘇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蘇淼臉色有點黑。
蘇淼倒是沒想過連畫真在這裡,他沉默了一瞬,說到:
“你……覺得好看嗎?”
連畫差點脫口而出“不好看”,突然想起來自己還在戲園子裡。
她看著蘇淼盯著自己,懷疑蘇淼是在故意給自己挖坑。
那句“不好看”在她嘴邊一轉,硬是變成了:
“好看。”
蘇淼聞言,臉色更黑了,只是他平日裡就面色陰沉,此時倒沒什麼區別。
“你找我,是父親有什麼吩咐嗎?”
蘇淼搖頭:
“沒有。”
“那是顧知行在外頭惹了什麼事情?不應該啊,朱家的人估計都跟著呢。”
蘇淼還是搖頭:
“沒有。”
“那你過來做什麼,本來還打算去瞧瞧那位江公子。”
蘇淼眸色陰沉,問:
“好看嗎?”
連畫皺眉,不解地看著蘇淼,心想他剛剛不是才問了好不好看嗎。
見連畫不回答,蘇淼也知道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問道:
“那位江公子,好看嗎?”
連畫這次認真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
一個能吸引住朱柯的人,必然是好看的。
可是她覺得自己回答完之後,蘇淼的表情就更臭了些。
“我還以為三小姐對這些都不怎麼感興趣,一心只想著怎麼算計人呢。”
雖然連畫最近已經習慣蘇淼每日對自己陰陽怪氣,但是還是皺了皺眉。
見連畫不說話,蘇淼覺得自己心裡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連畫被他盯著,只覺得有些心虛。
“話說,你找過來,到底是要幹什麼?”
“我只是擔心三小姐在溫柔鄉里迷了眼睛,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
連畫先是覺得蘇淼這話說的奇怪,過了一會才回過味來。
她看著蘇淼,眼尾微紅,像是隻找到目標的魅妖。
“蘇淼,你有點奇怪。”
她向前走兩步,蘇淼就往後退兩步,直到整個人都靠在樹幹上。
繁茂的陰影將兩個人攏在陰影裡,像是替他們遮去了周圍所有的目光。
蘇淼低頭看著斜眼笑的連畫,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到話反駁。
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特別呢,因為她和自己相似的經歷,還是覺得她聰明,又或者……
他不知道,因此無法回答。
連畫並沒有想要為難蘇淼的意思,相反在說完那句話之後看見蘇淼幽暗的眼睛,她沒來由地“咯噔”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向後退了半步。
“蘇淼,你應該最瞭解我。我們這種人,最愛的,永遠會是自己。”
蘇淼靠在樹上,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連畫輕輕笑了下,眼裡卻滿是嘲諷。
她的身後,下一場戲已經慢悠悠地開始,五顏六色的衣裙在戲園子裡翻飛。
可是那個世界不適於她,樹的半邊陰影將她完全裹住。
從一開始,這個世道就沒給過她太多選擇。
“所以,我不會喜歡那位江公子,但是我會對他感興趣。”
蘇淼不傻,也不是個滿腦子談情說愛的廢物,自然直到連畫嘴裡的“興趣”來源於何處,若不是朱柯展現出來的偏愛,這片戲園子或許和連畫永遠都不會產生交集。
他知道最近這些日子,自己變得越來越奇怪,這種奇怪,之前從未有過。
他的手悄悄背在身後,不自覺地握緊。
“蘇淼,我不想對你產生興趣。”
蘇淼苦笑一聲,整個人向後靠在樹幹上。
陽光從樹葉的縫隙裡灑下來,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因為產生興趣,就意味著之後有一天,你會被我推出去。”
連畫站在蘇淼面前,頭頂的陽光被雲層遮住。
蘇淼深吸一口氣,緩緩說:
“我知道了。”
連畫點頭,那邊華鳶正拉著朱柯左顧右盼,顯然是在找她。
“走吧,剛剛的戲不好聽,我快要睡著了。”
蘇淼笑了一下,跟在連畫身後離開了戲園子。
華鳶拉著朱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連畫的身影。
她有些奇怪:
“這院子就這麼大,人去哪裡了?”
朱柯被她拉著走了這麼久,終於是沒忍住:
“估計已經走了。”
華鳶癟嘴,感覺有些委屈:
“我感覺連畫不喜歡我。”
朱柯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慰道:
“她能同你說話,能容忍被你拉著到處跑,已經是很喜歡你了。”
華鳶一直覺得朱柯說什麼都是對的,此時自然也不會去質疑。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總是不能親近連畫。
剛剛聽江公子唱戲的時候,她時不時會偷瞄連畫。
好像整場戲下來,連畫臉上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好像周圍的喧鬧都跟她毫無關係。
但是華鳶知道,連畫的性子和朱柯不一樣,朱柯對周圍一切的漠然,是因為不在乎,是骨子裡的高傲。
但是連畫不一樣,她的周圍好像有一團團黑影,將她整個人裹住。
她嘆氣,一邊朱柯想了想,還是安慰道:
“連畫過的太苦了,她生活的環境不容許她有太多的情緒。”
華鳶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
“你是說,連畫不是討厭我?”
朱柯點點頭,沒忍住又揉了揉華鳶的腦袋。
“可是……那不是說連畫的那兩個姐姐都是壞人?”
這麼複雜的事情,朱柯一時半會也沒辦法和華鳶解釋清楚,只能含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