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22-10-27 08:59:53

第28章 聯控 5

透過這段記憶影像讀取，我對X3007每天泅浸思念中期翼與痛楚感同身受，我思想曄琪，想起駐村扶貧前，那個極度頹廢自棄的自己，突然間，我很想幫助X3007，幫他擺脫這份愛的煎熬。

X3007每天抽出時間前往意識體提取休眠艙，陪護始終處於植物人狀態的X3996，越到後來，他停留陪護時間越長，默然向X3996獨自傾訴回憶著兩人過往點點滴滴，那些兩人間記憶影像，我不願也不敢一一細看，只因它總能引發自己思想情感深處同感共鳴，記憶影像中不時仍夾雜有一些空白與斷檔，自己快進而過，愛過方知情重，醉過方知酒濃，生離死別兩茫茫，無處話淒涼，越往後看，我內心越感沉重壓抑，就在這時，自己意外看到主腦銀河給X3007發來的一條專屬加密訊息，訊息說到蜜巢系統暫時無法為x3996編梳整理還原好混亂的意識體，但已新研適配出一種智慧奈米仿生機器人，此種機器人攜帶主腦銀河為X3996特意編寫適配的本能意識，能植進寫入X3996大腦神經網，避免回收意識體與X3996身體強行融合失敗風險，可幫助X3996先重新甦醒過來，但這僅是一種融合過度，由於被搶救回來X3996意識體混亂異常，與身體一直無法產生融合才致其無法甦醒，故唯有想法先讓X3996甦醒過來完成生活自理，再有序輔助施行康復計劃，嘗試緩慢融合與漸序恢復相互交融，不過，此次甦醒的X3996，已不再是之前那個X3996，她最終意識完全復原機率，經蜜巢系統分析推演僅為百萬分之一。

看讀到這，我心頭不禁油然一顫，忙又往後瀏覽，訊息中主腦銀河向X3007問詢到：X3007這種選擇，你願意嗎？請你思考周全後給我回復，後續之事，蜜巢系統將依據你的選擇為你完成。

資訊讀看完馬上消失，接下去，X3007記憶影像又出現大幅空白卡檔，隨後，X3007陷入到一種更痛苦更糾結的精神狀態中，他徹夜難眠，常獨自趕去休眠艙陪護X3007整夜無歸，終在數月沉淪痛苦後，他才似乎做出某項重大決定，從那痛苦焦灼中掙脫出來，隨後記憶影像出現更長空白。

突然X3996再次出現，此時X3007記憶影像顯示時間已為3112年2月5日，X3007與BB5774、ZZ9768三人一起穿過神龍蜜雲基地室內植物花園區向32區走來，當走近32區—17—SL室外，室門在乳白牆壁上緩緩顯現而出，透過整面晶體室門，能清楚望到X3996已甦醒過來，正茫然而又美麗坐在床邊，漠然注視著X3007到來，此刻記憶影像瞬間模糊起來，我心頭隨之一痛，已然意識到，X3007正強忍著淚水…

在讀取X3007記憶影像後，我覺得可能自己真是多想了，那次事故確實真實發生，所有參加內測的1316人意識體除X3996外，應全在那次事故中毀亡，X3007記憶影像大致還原整件事件前後經過，從這最終獲知到的結果中，我沒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資訊。

我第一次聯控人類個體靈意，並在個體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讀取到其記憶、思想與情感，這項靈意脫體後的解鎖功能，它並沒有讓我體會到任何使用的喜悅，有的反而是讓我感受到，獲知他人隱私與情感後的沉重與痛苦，原本每個人的隱私與秘密都只應屬於他自己，屬於他的個體心靈與意識，那裡才是承載個體自我救贖的諾亞方舟，任何他人、機器智慧文明之腦聯網都沒有權利去探知、去讀閱。

我靈意歸體疑思消解，內心卻盛載著更多地孤獨，我承認自己嫉妒著X3007，因為不管真與假，起碼此刻他有X3996相伴身邊，我慢慢扶起X3007準備為他穿衣，就在抬起他右臂那一剎那，我突然回想到一件事，我用左手握住了X3007的右手，此時X3007右手曲握成拳，我將他右拳手指一個接一個慢慢捋直，在右拳攤平為掌後，我陷入到沉思。一時間，我覺察到剛才瀏覽的記憶中，好像有哪點不對，也正是這一點的不對，就像癢在心間難抓難撓，卻又時刻揪心。

我靈意一動再次脫體聯控上X3007靈意，調出剛才瀏覽過記憶影像快速查詢。

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靈意不停回思，在X3007記憶影像中，我突然找出一個畫面，立馬將之定格，畫面是事故發生三十七分鐘空白之後，X3007人在11區—17—SL室內南—Y2星移民分割槽世界全息圖景前，他不斷揮擺右手對全息圖景划動，緊盯圖景焦急查詢莫名消失的意識體，這時影像中，他右手手指便然呈現出奇異排列，小拇指與無名指並列緊緊貼在一起，並向右側傾斜撐開，而中指與食指並列緊貼不動，大拇指單獨向左後方反撩抬起，這個細小奇怪動作，我記得晚餐後與他環道漫步時，時常看他做起，當時自己曾覺得過奇怪，還向他問起過其中有何特殊講究與意義，X3007聽聞後眉峰輕輕一抬，輕聲回我說：這是他深想冥思時，下意識常做的一種手指操運動，透過手指間特定排列張合，能促進大腦血氧供給，有利大腦思考與放鬆。

當時聽聞，暗覺新奇要他教學，原以為上手能會，試練幾遍之後，才發現他每次手指張合，均生變出不同頻率快慢變化，跟學數次後，發現如要完全熟練掌握這些變化，需高度專注與持久訓練，之後自己又試練幾次，暗覺手指痠痛，便沒再堅持習練。

這種手指張合運動操，X3007冥思靜想時常愛做，但…但在那新區內測事故突然發生後，情勢如此危急險惡，他卻能靜思冥想做著手指操運動，只讓我感到某種彆扭怪異，也就是這件細小不合邏輯之事，讓我疑思泛起陷進苦思。

隨後，X3007記憶影像在事故發生時三十七分鐘空白，竟如自己之前常做噩夢中那灰黃色迷霧一般，在我腦中籠罩彌散，自己不由激發靈意再去聯控，努力試讀那段記憶影像空白，結果卻是，越是聯控用力越是無感無獲，但隨自我靈意提升不斷努力嘗試，自己隱約覺察到那記憶影像中出現的空白似乎並不簡單，於是我將記憶影像瀏覽速率調到極緩，在影像畫面一幀一幀顯現中，我終於有所發現，那空白並非空白，那裡的記憶影像似乎只是被空白所覆蓋，使自我靈意無法覆蓋穿透向下讀取。

覺察至此，自我靈意驚顫，同時X3007靈意量能急劇波動，我不由靈意激靈瞬間歸體，驚魂未定時，只見X3007已經醒來，他靠坐沙發上，雙眼直勾緊盯於我，自己做賊心虛，不由驚呼一聲跌落沙發，仰躺在地不敢起身，許久過去，忽見一隻大手伸握在我面前，隨後大手一把將我胳膊抓住，將自己穩穩拖拉至沙發之上，接著X3007另伸一手，輕柔將我下巴托起，我滿懷心虛，急別過臉龐，目光遊弋不敢與他相望，這時，X3007突然輕笑起來，隨即溫柔向我問道：“你醒了？”

當即我還以為自己聽錯，明明醉酒是他，怎麼他卻反問我醒了沒？猶疑含著心虛，自己緩緩轉過頭來向他凝望，這時他整個人忽然開朗起來，有意無意瞟望一眼沙發上另端平放那個裝有米粒狀採摘器的透明器皿，隨後伸手雙手輕輕捉握住我右手，幫我快速習做一段手指操，我驚詫愕然不敢發問，幫我做完之後，他反手摸尋了下自己後腦髮際，又指了指沙發另端平放著的那個透明器皿，示意我幫他將那腦聯網採拾器放置回去。

我已然呆萌，他卻向我再三點頭示意，突然，我意識到什麼忙順從起身，從器皿中取出那米粒狀腦聯網採拾器，而他嫻熟在公寓備用醫器中找到一種傷口黏合液，當著我面，將它滴到自己手指之上，然後輕塗到後頸切口處，隨後再次示意我那採拾器大頭向下粘連復原，我已然完全冷靜下來，不動聲色按之快速操作完成。

Ｘ3007反手確認採拾器復原無誤後，靜默無聲將另一粒腦聯網採拾器從器皿中取出，竟快速準確幫我粘回左耳廓內取點處，然後穿上蜜服，這才輕柔向我說道：“明晚過來找你。”

隨後，他輕輕走出推開房門，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沒有言說一句，內心卻是怦、怦慌跳，這時有著一種強烈預感，自己正在接近某個巨大秘密，而這個秘密可能就關乎我之前所有疑問，而此時此刻我所能做的，唯有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