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益恆點點頭,正準備在應聘職業上填寫。
年輕女招聘人員又提醒:“專案經理、設計師、造價師都需要有證,像註冊建造師證、造價員資格證、招標師證、造價工程師證、安全工程師證等,只要有一個且做過類似工作滿三年以上進我公司的可能性就大。”
但益恆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底,她說的證他一個都沒有,手裡的筆停在那裡,不知該繼續填還是就此放棄。
另一個年齡大點的招聘員插話道:“小夥子,你多大了?”
“37。”
“喔。剛才聽你搞過那麼多工作,咋就沒想過考一個證呢。那些證可都是香餑餑喲,就是掛在任何一家建築公司,都可以白拿錢。沒有證,你還是回家認真學習考個證再來找這種工作吧。”光說還不夠,她還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
但益恆本來就絕望了,這女人還這樣輕蔑地鄙視自己,頓讓他想起了當年同樣的羞辱。
那年,他剛參加工作半年,帶他的師傅看他人不錯,託他在灌州市二醫院工作的好友給他介紹女朋友。三人在茶樓圍著喝茶。
介紹人問:“小但,你有房嗎?”
但益恆搖頭。
“那你有車嗎?”
但益恆還是搖頭。
介紹人喝喝茶,可能也不願得罪他師傅,便呵呵笑道:“小但,你才22歲吧。你還年輕,等幾年再說吧。”
他師傅插道:“嗯,介紹一個認識一下嘛,先耍起啥。”
介紹人嘿嘿笑道:“現在的社會,不像我們上一輩了,對頭了鋪蓋一卷就結婚。人都現實了,由其是有穩定工作的女的更現實。小但,只有你有房有車,我們醫院裡的二十多個單身姑娘任你選,看中了誰,哥保證你們能成。但是沒有的話,你還是等幾年再說吧。”
但益恆羞慚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師傅在,他都會毫無顧慮的罵人了。他心裡暗道老子要是有那些,還用得著你介紹,有房有車才22 歲,誰還沒有信心去追任何女孩;老子從農村出來,一無所有,才自卑得在城裡女孩面前抬不起頭,更沒有勇氣去追他們。
他非常氣惱,茶也沒心思喝了,徑直去付了茶錢給師傅說有事就走了,害得他師傅一個月都沒敢給他說話。
當年的情境歷歷在目,但益恆內心又一次受到打擊。他已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畢竟在國企摸爬滾打多年,什麼人沒見過。罵女人或對女人發脾氣,不是他的風格;何況跟女人吵架,有理都不一定吵得贏。
但益恆不怒,卻微笑著反問:“妹子,你有那些證嗎?”
年長的招聘員愕然:“我比你大一歲呢,叫我姐吧。我是公司的前臺,不需要哪些證。”
前臺?但益恆心裡有底了,依舊微笑著說:“姐,挺能幹喲,搞前臺工作的人連招聘也幹得有聲有色。這就證明妹子性格開朗、善於交際,辦事能力強。說實在的,好想加入你們公司,哪怕打雜,跟到你們學習學習,也是一種難得的鍛鍊財富。”
讚美恭維的話,任誰聽了都很欣悅。
年長的招聘員一聽,面露微笑:“剛才聽你說,做過一些工程類的管理工作,行政助理你不妨填填。”
“謝謝姐,其實我的文憑就是行政管理。如果有幸成為你們公司的一員,我定要好好感謝感謝兩位。”
“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們只是辦事的,面視是關健。看你厚道,給你透露點。我們公司面視就是三位老總,要問一些經驗,但他們最看重的是人品。千萬不要說慌,他們最忌諱這個。”
“知道了,謝謝你!”但益恆臉上露出傷感的表情:“姐,你知道嗎,像我們三十多歲的人一旦失業,面臨的現實和壓力有多難,那種無助、失落、焦慮、厭世的情緒會攪得你心裡空落落的,慌慌的。但無論多難,都要挺起活著,硬著頭皮來找事做,哪怕面臨的是一次次的失敗,一次次體無完膚的打擊,你都不能倒下,因為你身後還有很多人要依靠你。”
兩個招聘女人聽著他傷感的話,心裡便對這個失業了的男人產生了同情之心。那年長的招聘人安慰道:“弟娃,你那麼堅強,沒有跨不去的坎。來,我們加個微信,如果你沒應聘上,姐給你介紹個其他工作。”
“真的?姐,太感謝你了。”但益恆把填好的表格遞給她,人有些激動,掏出手機的手都有些發抖。
她嫣然一笑,接過表掃視了一下,遞給年輕的招聘員,然後掏出手機湊過來,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但益恆與她加了微信,說:“姐,你叫什麼名字?我好備註。”
“王小蘭,你叫我王姐就是了。”
但益恆摸摸腦袋,說:“王姐,很高興認識你,不管這事成與不成,今晚請你們吃飯。”
“呵,剛認識,算了吧。這個成不了,我說的那個工作只要你不嫌棄,就準成。”
“是什麼工作啊?”但益恆抬眼看了看王小蘭,她說不上漂亮,但也不醜,卻懂打扮,看上去給人的感覺就活脫脫一個淑女。
“先不告訴你吧,免得你應聘行政助理打退堂鼓。”
“那行,希望下午有好訊息。”
“回去等通知吧。”
但益恆莊重地向兩人作了個揖,兩人微笑著擺擺手。
陽光毫無遮攔地照在大地上,晃著耀眼的光。難道真應驗了那句話,人黴到家之後往往好運就開始來了。但益恆興奮地往走馬河邊走去,因為就算行政助理沒戲,至少還有另一個希望在眼前。
天空湛藍湛藍的,只有一朵白雲懸在空中。走馬河碧綠的河水,在寬闊的河面上翻騰著波紋。紅褐色的瀝青步道掩映在鬱鬱蔥蔥的河岸林間,人工栽植的各色花卉競相開放,景觀亭、休息區域間隔地布在綠道兩旁。
陽光穿過層層樹葉照進來,斑斑駁駁地灑落在綠道上。但益恆慢悠悠地走著。想起以前他一休假就愛在江安河、走馬河、柏條河、蒲陽河的綠道或散步或跑步或騎行,生活是多麼的愜意和幸福。那曾想過,這樣心事重重地走在綠道上 ,等待那沒有希望的電話。他知道自己當前最迫切地就是需要一個工作,只要包裡有錢,未來才有希望。他打定注意,如果下午沒訊息,王小蘭介紹的工作再差都要先做到,不然,呆在乾爹家,他們雖然不會說什麼,但是他心裡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任誰都不會喜歡一個有手有腳身體健康的人在家白吃白喝的。
他走到一個休息廳。這裡有幾個愛好音樂的老人坐在廳內娛樂。一人吹笛子、一人拉風琴、一人彈琵琶,一人撫吉他,正在為一老妞唱《青藏高原》伴奏。
但益恆隨意地坐在邊上,靠在廳柱上,眯著眼假寐。這一群人,他以前在晨練或上午騎行時經常碰到他們,偶有駐足觀望,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靜靜地坐在他們身邊聽他們演奏、唱歌。
這歌聲遠不及歌星韓紅唱的動聽,但此刻的他們心情是愉悅地,人是快樂的。快樂或許就是這麼簡單,只是大多數的人總是不經意間就糾結於瑣事而陷入煩惱之中,想笑笑不出,想哭不敢哭。
但益恆手機唱起了《一個人》,他連忙掏出來,一看是歐珈饅打來問找工作情況還有回家吃飯不。但益恆給她說,等下午面試通知,就在外面隨便吃點,晚上練了拳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