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益恆臉色瞬間變色,冷冷地插話道:“外單位到我變電站檢修,安全該誰管?”
冷主任抬眼一盯,臉上也變了色,有些生氣地道:“工程是誰主管誰負責,安監部只是監管,負責調查事故原因,我據實彙報,你插什麼話!”
但益恆不以為然地道:“事故處置不當?我認為我班處置的沒錯。你們也調查了該開關自動保護有盲區,該跳閘的沒跳到,越級跳閘,又不是我們人為跳閘。當時,開關室濃煙滾滾,現場一片混亂,難道不明情況,我們就合閘保持其他地方電力嗎?”
冷主任有些不滿地說:“事故發生一小時後,已經明確事故範圍,你們不及時恢復正常範圍的供電,導致投訴的很多,難道不是擴大事故嗎?”
“沒有接到排程命令,我們能投嗎?”
“但站長,你是現場處置第一負責人,事實清楚之後,越級跳閘的你就該及時申請恢復不受影響區域的供電。”
“哎,冷主任,我看你眼睛有問題喲。當時,領導們都趕到了現場,我們檢查開關室完後就申請恢復供電,難道明確了事故範圍,其他不用檢查就直接恢復嗎?虧你還是從變電站出來的人。”
“你……”
潘總開口道:“好了,你們也不要爭了,安監部調查事故原因沒錯,我們要針對本次事故,吸取教訓,舉一反三,杜絕安全事故的發生。”
但益恆略帶嘲諷地笑了一下:“潘總,不說清楚,恐怕處理意見的主要責任就會落到我們班上,我就是首當其衝。”
潘總臉色一下就變了:“但站長,大家都說你工作認真,做事可靠,但這次發生的事故,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責任?你沒責任,那就是我姓潘的責任了?”
但益恆憋著沒發聲,誰又敢說是一把手的責任呢?
副總經理鄧柯狠狠地盯了一下但益恆,正色道:“但站長,冷主任負責事故調查,不針對誰,但這次畢竟有人死了,從當班人員到我們管理層或多或少都有監管責任。我們公司自己一定要正視問題的嚴重性,對上頭調查,我們可以把一切責任推給檢修公司,但我們自己內部調查一定要實事求是,才能保證安全生產。”
“對,對。”其他同事一口同聲地應諾著。
但益恆低著頭,一臉的不高興。家裡的事讓他難受,這裡的事又不容他反駁,最主要原因還是職輕言薄,別人說什麼他只能聽著,心裡再有不平也不能明目張膽地發作。冷主任在會上明顯是說他班工作沒盡職,監管不力,才發生了事故,讓他心裡更不爽。工作做得再好,但出一次事故以前所有的一切歸零,未來都要揹負這個處分前行,他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班員考慮,再不強硬一點,恐怕任誰都要欺負到頭上,但是面前的人大部份職位都比他高,他有再大的委屈也只能窩在心裡。
冷主任繼續道:“公司的處理意見是XX變電站執行值班員上班注意力不集中,從影片裡晃見檢修人員進入開關室未制止,對此次事故負監管次要責任,分別給予行政記過處分,並給予經濟處罰5000元/人;站長但益恆對現場安全管理不力,督促檢查不到位,對此次事故發生負監管領導責任,給予行政記過處分,並給予經濟處罰15000元;安監部冷再洪……”
但益恆臉色陰鬱,冷冷地聽著這一切,眼中流露出氣憤和不滿。會議何時結束,他都不知,一直都在恍惚中。
潘總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肩:“但站長,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但益恆才回過神來,站起,跟著潘總一前一後地步入總經理辦公室。潘總示意但益恆關上門,自己徑直走到辦公桌前,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坐下,抬頭看了他一眼,說:“坐吧。”
但益恆在沙發上落坐,有些忐忑不安。這麼多年,他工作認真,成績突出,同事相處也融洽,多次獲得公司優秀***員,優秀職工稱號。今天他破天荒地發洩心中的不滿,無所顧忌地在會上與冷主任對著幹,著實令所有的領導都震驚了。
潘總帶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色注視了他一會,說:“但站長,剛才你有些衝動了。冷主任再如何也是你的領導,你心裡有什麼委屈或覺得公司的處分有什麼不妥,你可以私下找鄧總或我說,但是你在會上明目張膽地給冷主任對著幹,就是範了大忌,也是我不能容忍的,你趕緊去給冷主任道歉。”
但益恆猛地站起來,衝到潘總面前,說:“潘總,我不服,憑什麼出了事就是我們下面人的責任。”
潘總臉色一變,脾氣也火爆:“但站長,你今天咋子了?你個白痴,好生給你說,你懂不起索?”
但益恆一拍桌子,嚷叫:“我就是懂不起!你們憑著職位比我高,根本不聽取我們下面人的意見就把一切定了!您們權利是大,可考慮過我們的辛苦和難處沒有?”
“你……你什麼態度!”潘總氣得夠嗆,一個小小的站長競然給他拍桌子,他伸出食指指到門,吼道:“你給我滾出去!”
但益恆盯著他,也伸指指著他:“你又是撒子態度,你憑什麼叫我滾!”
“你……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但益恆一甩手,嘴裡繼續吼叫:“不幹就不幹,有什麼大不了的!”
潘總輕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忍地道:“哎,但站長,工作上有不同意見和分歧,大家溝通協調,你可要想清楚,這麼好的工作掉了,再找就難了。”
但益恆咬咬牙,胸中憋悶的窩囊再也不想忍了,堅定地道:“離了這,我就不相信我會餓死,大不了一切從頭來過!”他轉身,走出去,反手一帶,門“嘭”的一聲給關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心裡就有莫名的火,家裡受氣,公司受氣。他已經忍無可忍,只有爆發才能解開這些枷鎖,才能衝破這些桎梏。
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這是至理名言。
他報定不再受這窩囊氣,徑直衝出了××電力公司的辦公樓。
夕陽西下,陽光柔柔的映照在南橋上。
但益恆趴在南橋的欄杆上,他帶著一副憂慮的面容,定定地看著河中翻騰的浪花。南橋上游人如織,拍照的、坐橋上的,趴橋上的均有。與他們的歡笑相比,此刻的他是多麼地痛苦與失落啊。
電話來電音樂聲響起,但益恆從褲袋裡摸出手機,一看是鄧副總經理打來的。他接聽,鄧柯發怒的聲音傳來:“但益恆,你是瓜的嗎?今天怒火這麼大,與總經理頂著幹,還傻的辭職不幹了?”
這些年,鄧柯與他是上下級關係也是朋友,他栽培但益恆,要不是出了這個事故,都準備升他的職,現在升職是沒希望了,但至少保住了站長這個位置,可今天他不知是哪個神經不對,竟然犯眾怒,還辭職不幹了。
但益恆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鄧總,我就是不服。你也不要管了,我幹了十多年變電站工作,早就不想幹了,沒什麼意思,就是想換個活法。”
“你說得輕巧,電力公司這個鐵飯碗,很多人擠破腦袋都擠不進來,你卻甩手不幹了!你現在上有老下有小,沒工作,咋個養活他們?還有你的房貸咋還?你仔細想過沒有?”他語氣稍微低了些,繼續道:“你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影響到你工作?潘總雖然很氣,但他還是很大度的,他只是來給我說了你辭職不幹,只要辭職報告沒寫來,還是有轉緩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