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晶瑩剔透的鱗片在日光下奪目耀眼。
許花朝縱身一躍正好滑入它張開的蛇口中,黏溼伴有腐蝕性的唾液也沒有抵擋她的決心,宋嬋加大了花朵的密度,可蛇口內卻遲遲沒有動靜,厲娉婷想到沈綠的囑咐,正喚回虯褫想上前救人,卻看到那甜裳頭頂突然生出兩隻角,再細看卻是許花朝生生刺出的兩把劍。
她從鮮血淋漓的蛇口跳到對面崖頂,眼看那猩紅的舌頭就要叮向自己,許花朝奮力一躍,嘴裡不知道念出什麼,眾人聞得空氣中血腥氣濃,那甜裳突然就憑空消失了。
與此同時,許花朝也力竭倒地,而她手裡緊緊攥著的是一枚含著她血氣的琥珀。
虞人的樸席,許花朝的甜裳,再加一味孟婆娑的落魄粉……許花朝滿眼寒霜望向剛剛從巫咸國趕到姑媱山的謝明眸,“這些……真的能救活她嗎?”
流螢忙搶話道,“你別怕,再壞也不會更壞了。你閉上眼睛什麼都別想,她……肯定會回來的。”謝明眸心事重重,低垂著眸,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辦法的風險。
畢竟,這只是一個傳說,她也是看許花朝失魂落魄,不如一死才抱著試一試的想法說出來的。
“主人醒來後,還會記得我們嗎?”虞人重述了一遍這珍貴藥方上的其餘幾味藥,憂心忡忡地問。
只聽嗵地一聲,許花朝已經將自己投入藥罐,語氣生硬地道:“只要她能回來,哪怕忘記我們,也沒關係。”她的眼淚懸於眼角,目光偏向遠處,一下一下地解開自己的衣衫,就那麼如嬰孩兒般抱臂蜷縮在中央,藥水四周是已經用藥物麻醉,縮小的甜裳,像是一圈銀色鎖鏈,遊得血流顏色越紅。
謝明眸摒退眾人,方開始施法,這場救贖持續了九天九夜,謝明眸已經筋疲力竭,臉上血氣全無。許花朝則就像個紙片人似一動不動,身體維持著那個蜷縮的動作在藥罐裡瑟瑟發抖。
許花朝唇色如雪,眉上方多了一道柳葉似的銀色弧度,藥罐裡的甜裳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看著許花朝幾乎氣絕的模樣,誰也沒有再多問一句話,怕驚擾了她最後的安定。
謝明眸含著淚走到守了九天九夜的眾人面前,就連長辭也不知道怎麼來了,他收了護法的法陣,想問卻又遲疑著不敢問,直到謝明眸搖了搖頭,幾乎要哭出來,才問道,“失敗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她,整個姑媱山都彷彿冷了幾分,長辭的眸光暗下去,此生第二次覺得心口好像被錐子戳到,一紮又一紮地鞭笞他,宣告命運的殘忍。
年復一年地過去,虞人最終還是離開了姑媱山。臨別前,她託許花朝告訴謝明眸,明戈被師父關到了鄴城的邶風閣。許花朝笑,笑命運起伏跌宕不過如此,當年因守護鬼冢而生的鄴城,如今已經成了古林中的半座廢城,可那裡卻藏著一顆熾熱的真心。
同樣是酆都大帝的眼線,虞人選擇了忠誠大於情愛,而明戈卻為了心之所繫與神明作對。可終歸有人解救她們,而自己呢?霍輕瞳呢?
許花朝帶著一面鏡子猝然上路,她怕自己終將忘卻曾經一幕幕,在忘卻去之前,她想,帶著自己身體裡的那個人,再看看那長滿青苔的花神殿石階,看看滿皇都絢爛柔媚的海棠樹,再坐在屋頂“一起”談談心事爭爭對錯,一起在蘆葦蕩看流螢滿天。
長辭決定將舒隴觀交給弟子出遊九州的那天,許花朝去拜了許漢源,薛氏和奶孃的墓地,又去許家看了一回已經步入中年的沈綠和厲娉婷,她們正在逗弄厲婀娜的雙胞胎兒子,一家人看上去幸福極了。
那一夜,她歇在當年初遇霍輕瞳的那間房間,其實當年在沒有被強行灌下孟婆湯之前,她是認得霍輕瞳的。孩童時期的許花朝每回看到霍輕瞳,都想讓她抱抱自己,舉著自己說些哄孩子的甜言蜜語,可她一次也沒有。
她一直以為霍輕瞳是冷情冷血的,乃至後來都是用最殘忍的一面面對她,哪怕是一個逼不得已的計策。可現在,再回想當初,其實霍輕瞳也好,睢鸞也好,她們都是內心溫柔又脆弱的人。
許花朝躺著,摩挲著枕頭旁邊的繡花圖案,不禁自言自語道:“傻瓜,你說我是不是特別長情?我遇到你便愛上你,等了你到十六歲你沒有接受我;後來你又變成了閻羅王,我纏了你十六年,你還是沒有接受我。霍輕瞳,算上今天,你已經離開我二十三年了。你說,我還能等多少個十六年呢?”
她聞到幃帳上荷包裡帝辛和瑤草的味道,覺得心裡暖暖的。長夜漫漫,這漫漫裡突然有月光灑落帳幔,有光影緩緩從她的後背悄然探出,而後月華纏綿裡有人輕輕一笑,展開兩側光滑白皙的手臂,靜靜地從背後擁住了某人顫抖的身體。
“花花,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