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們累得氣喘吁吁,喉嚨裡像要冒出火來,對金錢、美女的渴望,讓他們恨不得把身體裡最後一點力氣都榨出來,終於,在山腰上一處較為平緩的坡地,接近到那群漢人十多丈的距離。
希望就在眼前了!所有人都加快了腳步。
突然,伴隨著一聲奇怪的嘯音,前方十餘丈外的荒草灌木間,呼啦啦站起一群奇怪計程車兵,呈圓弧形把亦思巴奚們三面包圍。
說他們奇怪,五官面目是漢人,卻像畲人一樣留著短髮;身穿雪亮的鐵甲,手持鋒利的長矛,比大宋的精銳禁軍不遑多讓,身上卻穿著與朝廷軍隊截然不同的黑色軍服。
管他是誰,都將被我們手中的彎刀劈成碎片!賽爾勒看看對方的人數比自己也多不了多少,便大喝一聲,帶領同袍們朝前急衝。他們左手持盾,右手揮刀,排著散亂的陣型,向敵人快速逼近——他們堅信,近戰中敵人不會有任何盔甲能夠抵擋鋒利的大馬士革彎刀,敵人也很難有什麼武器能夠破開自己身上堅固的鎖子甲。
只見那些不知來歷計程車兵們,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動作:他們每人拿著一個饅頭大的鐵疙瘩,用力一扯,便向亦思巴奚戰陣中扔來。
扔鐵球傷敵?賽爾勒幾乎要捧著肚子狂笑起來,古埃及有單人使用的投石帶,拋射石塊的兵種,但那是兩千年前的事情了!對於身穿鐵索甲、頭戴鐵盔的精銳戰士,投擲鐵塊能有多大傷害?
果然,亦思巴奚們用盾牌輕鬆擋住了扔來的鐵塊,有人甚至故意用胸口迎接這種襲擊,以示武勇。
就在那東西扔來的一剎那,賽爾勒聞到一股淡淡的硝煙,似乎那東西在空中飛過時,拖著一道不易察覺的黃色煙霧……天吶,是震天雷!賽爾勒聽說過這種武器,但沒想到它能做得這樣小!
“臥倒!”他立刻喊出口令,並抱著頭就地一滾。
只有一小部分反應快的聰明人執行了這個命令,其他人要麼還傻呼呼的朝前衝,要麼就原地站著不明白隊長髮了什麼瘋。
第一顆手榴彈爆炸了,然後就再沒停過。一百五十顆手榴彈,總計四十二千克的黑火yao,在縱橫十餘丈、前後兩三秒內同時爆發,瞬間產生兩百萬公升的氣體膨脹,和一千五百萬焦耳的能量,把上萬枚鑄鐵預製破片加熱到1000度,並縱橫交錯著射向四面八方,在空中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火網。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連續不斷,讓所有亦思巴奚喪失了反應的能力,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古蘭經上世界末日降臨的流星火雨,這方圓十餘丈的緩坡,就是穆聖口中的血火地獄。
堅固的鐵鎖甲被撕開,高速飛射的預製破片割開面板、分裂脂肪、切斷肌肉、擊碎內臟並震裂骨骼,即使能僥倖躲開這上萬枚破片的殺傷,也被緊隨其後的爆炸衝擊波將全身骨骼震得寸寸碎裂,內臟攪成一團肉泥,大腦組織在劇烈的震動下成為漿糊……
賽爾勒沒有死。在手榴彈從天而降的一剎那,他第一個臥倒在地,並且翻滾中正好有人倒在他身上,幫他擋住了致命的彈片。但身體仍然受到衝擊波的嚴重傷害,耳朵裡聽不見任何聲音,睜開眼看到的一切都是血紅——毫無疑問,他的眼睛流著鮮血。
一百五十名漢軍士兵,在錢小毛、張魁和許鐵柱帶領下,三隊兵分為左中右三路,排成扇形搜尋前進。他們長矛斜著朝下,每一個敵人,不管是已經身首異處的,還是有些微一口氣的,一律戳上七八矛,更有那些親人葬身在錦田山下士兵,排在一塊的三四個人一起發力,用鋒利的長矛把垂死掙扎的敵人,撕得四分五裂。
士兵們像篦子梳理頭髮,他們踏過的地方,就不再有完整的屍體。
看著麾下勇士的身體,被這群懦弱的漢人肆意羞辱,賽爾勒把牙齒咬得格格直響,魔鬼,他們是會製造火獄的魔鬼!我要為同伴們復仇!他臉朝下,半眯著血紅的眼睛,慢慢的、悄無聲息的,把腰間無堅不摧的大馬士革彎刀抽出了鞘。
終於,漢人的軍隊平推到近處,長矛刺擊著距離賽爾勒只有一兩尺遠的一具屍體,發出噗噗的利器入肉聲。
抓住時機!賽爾勒一躍而起,手中彎刀當頭劈下,如同噬人的猛獸,露出了它鋒利的爪牙。亦思巴奚為了鍛鍊臂力,每天都要用單手掄數十斤重的大木槌,而賽爾勒就是他們中最優秀的一個,藉助鋒利無匹的大馬士革彎刀,他能一刀揮斷拋上空中的絲綢,又能劈開歐洲騎士堅固的頭盔。
這一刀,是他在不留餘力的瘋狂狀態下揮出,刀身劃過空氣,激起尖銳的嘯音,森寒的刀光,就是死神的召喚!
許鐵柱被籠罩在這一片刀影之下。敵人看準了他是位軍官,所以拼死一搏便直奔他而來,偏偏此時士兵們的長矛都已斜向下刺入地上的屍體,沒人能夠及時招架,保護他們的長官。
許鐵柱只來得及偏了偏身子,那恐怖的一刀就斬在他的胸甲上。鋒利的刀鋒劃過鋥亮的鋼甲,發出刺耳的金屬磨擦聲,綻起絢麗的火花。但是,並沒有賽爾勒預想中鮮血飛濺,敵人哀嚎著倒下的動人場面。
什麼?無堅不摧的大馬士革彎刀啊,你為什麼不能擊碎異教徒的鎧甲?賽爾勒震驚之餘,至少五支長矛輕易穿透了鐵鎖甲的保護,刺進了他的胸膛,劇痛讓肌肉抽搐,五支長矛同時抽出,將他的生機完全斷絕,賽爾勒的身體像堆臭狗屎似的軟軟癱倒。
縱橫貝都因沙漠,祖上數代與十字軍作戰,以武勇聞名**的刀術大豪,在錦田山欠下無數漢人百姓血債的伊本.賽爾勒,就這樣死在了一群默默無聞計程車兵手中,死得很窩囊,連條狗都不如,殺死他計程車兵,甚至不屑於發出一聲歡呼。
直到生命跡象從身體上完全消失,賽爾勒的眼睛也沒有閉上,瞳孔裡充滿了驚惶和不解,他不明白,為什麼整整一百二十名精銳亦思巴奚,一陣爆炸就全部倒下,在他們面前比一群小孩子還要軟弱無力?為什麼自己劈碎過十字軍鎧甲的精妙刀術和鋒利彎刀,斬不開他們薄薄的胸甲?死不瞑目啊……
彷彿聽見了賽爾勒臨死的囈語,山坡上的楚風輕輕說了句:你有神功,我有科學。
是的,科學的力量不可戰勝。集中使用大批次的手榴彈,在狹小地域內形成地毯式轟炸,即使朝鮮戰場上武裝到牙齒的聯合國軍也受不了;而經過綜合熱處理工藝“調質”的中碳鋼裝甲,其防護力相當於均質低碳鋼板的1.5倍,漢軍制式裝備的胸甲厚度為1.5毫米,防護力等於2.25毫米均質鋼裝甲板,即使敵方武器以90度角的法線方向劈砍,擊穿它的殺傷動能也要超過250焦耳,而冷兵器時代的打擊動能在60-130焦耳範圍內,以賽爾勒的武勇,也不會超過200焦耳。
冶金學上的巨大差距,使得個人的武勇,從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砝碼,降低到無足輕重的地位。取而代之的是後勤、紀律、配合、組織、裝備,這才是近代軍隊取得勝利的保證。
呂宋島上被蛇纏,今天又挨刀砍,許鐵柱的神經總算堅強的了,拍拍屁股上的土,看看胸口的刀痕,最深處已經切穿,只是整體板甲擋住了刀身,讓它不能繼續深入。好運氣,回琉球要給祖宗們多燒注香,求他們保佑我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許鐵柱下定決心,回家就準備黃表紙、香燭和豬頭三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