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內監撞了個滿懷。
“作死呢!”唐喜罵道。
他是內廷總管,除了壽康宮中的老人,整座禁宮的內監見到他無不畢恭畢敬的。
不知道哪來這麼個不知輕重的愣頭兒青,再往裡跑,萬一衝撞了御駕呢?外面的人也不知道都做什麼的!
唐喜心中不快,劈手扯住了那名小內監。
那名小內監的臉都嚇白了,因為跑得急,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唐總管……”小內監喘不成聲。
唐喜拎著他的衣領,霎了霎眼,越看這小子越眼熟……這不是剛剛在韋大姑娘的住處見過的那名小內監嗎?
一絲不祥的預感在唐喜的腦中劃過。
“你這是要逼得老臣造反嗎!”韋太后聲色俱厲,怒指著跪在面前的元幼祺。
元幼祺心裡也是懊惱急了:誰能想到,韋臻被自己說了幾句,回到住所,就投繯自戕了呢!
“是她自己偏執想不開,孩兒不曾逼迫她!”元幼祺高聲辯道。
“你這話,說與哀家聽可以,可是外臣們會如何想?”韋太后氣躁難消。
“虧得及時被發現了,救了下來,不然,你讓哀家如何向韋家交待!”韋太后又氣道。
元幼祺卻冷笑起來:“及時被發現?怕是早就安排好的吧!”
韋太后凝目,盯視著她,森然道:“是她一時想不開也罷,是她事先有所準備也罷,若她萬一身死,你置哀家於何地?”
“那麼母后又置孩兒於何地?”元幼祺昂首,迎視著韋太后,聲音中隱隱的,皆是不平之意。
韋太后瞳子微縮,母女二人之間的氣氛驟然凝結若寒冰。
“母后明知孩兒對韋臻無意,卻還硬生生將她塞到孩兒的病榻前,”元幼祺道,“她將孩兒算計了,母后可知道?”
算計?韋太后詫異。
元幼祺索性將那幅顧蘅的絹帕抽出,示給韋太后看:“孩兒高燒在病榻上,自始至終攥著這個,母后怕是也看到了吧?”
韋太后凝著那幅絹帕一角上的“蘅”字,眼中透出幽憤來。
只聽元幼祺又道:“孩兒與阿蘅的事,暫且不提。孩兒只說這幅絹帕——”
“這物事若是被韋臻攥在手中,將來成為她要挾孩兒,要挾母后的把柄,母后以為會如何?”
韋太后冷森森一笑:“那是你的把柄,不是哀家的!”
“可是孩兒的女兒身,難道不是母后的把柄?”元幼祺直視著韋太后。
韋太后聞言,微震。
“韋臻在孩兒病榻邊侍奉,難保有隻她一人的時候。彼時,她若是對孩兒的身份存了懷疑,母后覺得,以她膽敢誆騙病重的孩兒,私自抽走這物事的膽量,還有什麼她不敢做來要挾的?”元幼祺道。
☆、第二百零二章
韋太后聽罷元幼祺的話, 沉吟一瞬, 道:“韋家是至親, 又是世代良臣, 韋家的兒女斷不會做出那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蠢事來。”
皇帝能坐到如今的尊位上,大半靠得就是韋家人之助力。直到現在, 韋家與太后、與皇帝都是利益相牽絆,撕扯不斷的。韋太后這話已經說得夠直白的了。
縱是韋臻真的知道了元幼祺的女子身份, 韋太后也不信韋臻會不顧韋家的前程聲張開來。
又或者, 這麼多年過去了, 當年只有韋勳一人知道的隱情,也許已經在韋家一代代人中當做秘密傳遞下去了, 也未可知。
而這, 恰恰是元幼祺忌諱的。
她極不厭煩自己有把柄攥在別人的手心裡。韋家助她登位,這不假;但韋家若恃此而失了顧忌,觸及到了她的底線, 她也是不會吝惜於懲罰的。
且以韋家眼下的風光無限,想要對墨池這個無根無脈的人, 做點兒什麼, 那簡直是易如反掌。
韋臻就是再折騰, 也掀不起天來。元幼祺擔心的是,韋臻會成為將來墨池的障礙和威脅。
“母后聖明燭照,韋臻之偏執,孩兒不信母后瞧不出來,”元幼祺仰臉, 認真地看著韋太后,“一個陷入偏執的女子,會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來,想必母后比孩兒看得更加明白。”
韋太后垂眸看著她,突的呵呵冷笑起來:“哀家自然看得明白!皇帝難道不就是一個例子嗎?”
元幼祺語結。她從不覺得自己對於顧蘅的情,是偏執。這種話從母后的口中聽到,元幼祺著實有一種不想再把對話繼續下去的衝動。
她繃著臉,不做聲,韋太后陡生出一股子將她推得更遠的落寞感來。
明明是自己親手教養長大的孩兒,為什麼,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子,執拗到這種程度?
韋太后想不明白,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顧蘅的重重提防——
那個女人啊,若是能讓她憑空在這世上消失就好了……
韋太后幽幽地想。
所謂母子連心,雖非親生,幾十年的母子情分早已經讓彼此十分了解。元幼祺只是看著韋太后的眼神,便已猜到了她此刻恨不能將墨池置於死地而後快的狠絕念頭。
“母后!孩兒與墨池,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孩兒也已經要了她的身子。於情於理,孩兒這一生都必得對她負責。母后難為墨池,便是難為孩兒!母后若要墨池的命,便請先要了孩兒的命!”元幼祺的聲音無比鄭重,帶著帝王決斷天下事的理所應當。
韋太后驚得目瞪口呆。
眼睜睜看著元幼祺說罷,莊重地一個頭磕在了金磚上,那便是無悔無怨,無可迴轉,韋太后一口氣梗在胸口,險些沒把自己憋死。
“你!你竟——”韋太后咬牙,說不下去了。
元幼祺磕罷頭,仰面坦然直視:“母后想罵想打,儘可以罵得打得。但孩兒之心堅若磐石,無可悔改!”
寬敞的的大殿之內,韋太后怔怔呆立。元幼祺的話語還回蕩在她的耳邊,震得她腦中嗡嗡作痛,禁不住身體輕抖,又是一晃。
“母后!”元幼祺慌忙伸手去扶她。
卻被韋太后冰冷又倔強地甩開去:“你別碰哀家!”
元幼祺的雙手撲了個空,紮在身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心裡既覺難過,更覺自責。
自始至終侍立在韋太后身後不遠處,仿若不存在一般的徐嬤嬤,適時地近前來,攙扶著韋太后在椅上坐下,又輕聲寬慰了幾句。
韋太后的臉色方有所好轉。
她怔怔地呆坐半晌,盯著還跪在原處的元幼祺,寒聲道:“你當真想要墨池進宮?”
元幼祺一愣,抬眼看她,卻沒急著回答。她知道,母后這一問,一定有後招。
韋太后根本就沒打算等她的回答,繼續冷冰冰道:“想讓她進宮,就先納了韋臻!不然,她想入宮,便從哀家的屍首上踩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