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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柏林,隱隱然迴盪著一種讓人不敢過於靠近的奇特氣勢。
我之所指,非街道,非建築,而是一種躲在一切背後的縹緲浮動或寂然不動;看不見,摸不著,卻是一種足以包圍感官的四處瀰漫或四處聚合;說不清,道不明,卻引起了各國政治家的千言萬語或冷然不語……
羅馬也有氣勢,那是一種詩情蒼老的遠年陳示;巴黎也有氣勢,那是一種熱烈高雅的文化聚會;倫敦也有氣勢,那是一種繁忙有序的都市風範。柏林與它們全然不同,它並不年老,到十三世紀中葉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貨商集散地,比羅馬建城晚了足足二千年,比倫敦建城晚了一千多年,比巴黎建城也晚了六百多年,但它卻顯得比誰都老練含蓄,靜靜地讓人捉摸不透。
成為德意志帝國首都還只是十九世紀七十年代的事,但僅僅幾十年,到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已幾乎夷為平地。縱然這樣,當時新當選的德國領導人阿登納還是要躲開這個廢墟,他說:“一當柏林再度成為首都,國外的不信任更是不可消除。誰把柏林作為新的首都,精神上就造成一個新的普魯士。”
那麼,什麼叫做精神上的普魯士,或者叫普魯士精神?更是眾說紛紜。最有名的是丘吉爾的說法:“普魯士是萬惡之源。”這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是正義的聲音,戰後盟軍正式公告永久地解散普魯士,國際間也沒有什麼異議。但是五十年後兩個德國統一,國民投票仍然決定選都柏林,而且也不諱言要復甦普魯士精神。當然不是復甦丘吉爾所憎惡的那種釀造戰爭和災難的東西,但究竟復甦什麼,卻誰也說不明白。說不明白又已存在,這就是柏林的神秘、老練和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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