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背對蕭震,並不知蕭震來了,只面無表情地看潘氏演。
十八歲的蘇繡瞥眼漸漸靠近的武英侯,她低頭走到母親身邊,扯了扯潘氏袖子,委屈巴巴地道:“娘別說了,既然姐姐不想認咱們這些窮親戚,咱們還是走吧。”
娘倆同時演戲,還是無法打動她的戲,蘇錦終於反應過來,猛地回頭。
蕭震跨下走廊,掃眼蘇家眾人,皺眉問蘇錦:“他們是誰?”
沒等蘇錦開口,大伯父蘇興旺搶著朝蕭震跪了下去,叩首道:“草民蘇興旺,揚州人士,是錦孃的嫡親大伯父。”
一家市井小民,在蘇錦面前橫慣了,見到蕭震這位皇帝面前的紅人頓時丟了分寸,蘇興旺帶頭後,潘氏等人也嘩啦啦跪了下去,堂妹蘇繡還欲語還休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蕭震。
蕭震眉頭皺得更深了,看向蘇錦:“怎麼回事?”
被大伯父一家反誣忘恩負義,蘇錦心頭蹭蹭蹭地冒火,反問蕭震:“侯爺問的是什麼?是他們一家為何上門,還是我為何這樣對待他們?”
好不容易嫁了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房還沒圓呢,老家的潑皮親戚們就來給她上眼藥了,蘇錦一邊生氣,一邊又因為蕭震意味不明的態度委屈,細眉上挑怒氣衝衝,丹鳳眼裡卻也慢慢浮上了淚,強忍著不讓淚落,只等蕭震回答。
蕭震早就從馮實那裡得知蘇錦出閣前的處境了,問的自然是蘇家眾人為何登門還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這會兒見蘇錦都被那些人氣轉淚了,蕭震登時火起,低頭呵斥蘇興旺:“滾,再敢登門,我打斷你腿!”
蕭震在戰場廝殺已有十年,這麼一聲暴喝,霍維章那樣的武將就要打一哆嗦,更何況蘇興旺一家子?蘇興旺、潘氏敢在蘇錦面前撒潑,對蕭震,他們屁都不敢放,在徐文、徐武兄弟無情的轟趕下,灰溜溜地走了。
蘇錦恨恨地瞪著他們,貝齒咬唇。
蕭震怕她咬傷了,不禁上前兩步,低聲勸道:“弟妹彆氣,他們再敢來,直接讓侍衛打走。”
蘇錦回頭,抬眼看蕭震的一瞬,她眼裡顫顫欲墜的淚終於滾落,然後在蕭震愣神的時候,蘇錦一頭撲到他懷裡,緊緊地抱著他道:“我還以為侯爺信了他們的話,以為我忘恩負義嫌貧愛富,自己攀上高枝就不認家裡的窮親戚……”
光天化日的,她居然不顧一切抱他,蕭震渾身僵硬,下意識地先看向左右。
徐文親自去“送”蘇家大房眾人了,徐武撒腿去追哥哥,不知為何跑得那麼急,如意、春桃好像也突然想起什麼差事忘了做,低著腦袋匆匆退了下去。轉眼之間,偌大的侯府正院,就只剩高大挺拔的蕭震,與他懷裡的小婦人。
蕭震:……
沉默片刻,蕭震身體緊張地一動不動,笨拙哄道:“弟妹多慮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蘇錦肩膀輕輕地抖動,特別單純地問:“侯爺如何知道的?”
問了這句,蘇錦再也管不住自己,嘴角偷偷翹了起來。
蕭震絞盡腦汁,也沒想到該如何回答。
蘇錦不用他回答,依賴地在他懷裡蹭了蹭,她小聲地,甜絲絲地道:“侯爺真好。”
蕭震忽然就紅了耳朵。
☆、第57章
蘇錦有心多抱蕭震一會兒, 蕭震卻如被妖精縛住了一樣, 只想快點脫身。
“阿滿呢?”蕭震顧左右而言他。
蘇錦識趣地鬆開手, 瞅瞅後院道:“我叫秋菊帶她去後院了,不想叫阿滿見到那些人。”
蕭震雖然與蘇家眾人只匆匆見了一面,連幾張人臉都沒看清楚, 潘氏那番哭訴卻著實把蕭震噁心壞了。蕭震生於鄉野,村子裡的婦人們, 或是婆媳不和或是妯娌相爭,人前一套人後一套, 類似潘氏那等的不要太多, 假惺惺地令人作嘔。
想到阿滿差點就被蘇家大房汙了眼睛髒了耳朵,蕭震一邊慶幸蘇錦的安排,一邊再次沉聲道:“下次他們再敢來,直接讓侍衛趕走,弟妹不用露面。”
蘇錦嘆氣:“我何嘗不想,就怕一面都不見給人落下把柄……”
說到一半, 蘇錦心中忽地一動,想到一條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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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蕭震待在前院, 輕易不往蘇錦面前湊,晚上他沒借口躲,只得乖乖跟蘇錦回了內室。
蕭震拘束, 蘇錦神態輕鬆地坐在梳妝鏡前梳頭,通完發,蘇錦坐在床邊, 輕聲喚立在窗前裝模作樣梳頭的男人:“侯爺過來吧,我讓丫鬟們端水,咱們洗洗腳就睡了。”
蕭震心想,昨晚他洗澡時洗了腳,剛過一日,今天也沒怎麼走動,腳一點都不髒,不洗也行。
但他沒敢說,怕蘇錦嘲笑他不愛洗腳,這個小婦人好像特別愛乾淨。
放下梳子,蕭震表情嚴肅地坐到了蘇錦旁邊。
新婚三日都得穿紅,夫妻倆一身紅色中衣,肩並肩坐在床前,什麼都不說,也透著股甜蜜喜慶。
如意、春桃分別端了一盆溫熱的洗腳水來,放在床前。
如意熟練地蹲下去,挽起袖口要幫蘇錦洗腳。
春桃發愁了,以前她伺候過侯爺,侯爺只需她端水倒水,不用她管別的,但現在如意給夫人搓腳,她幹愣著什麼都不做,怎麼想怎麼不合適。
春桃悄悄看向侯爺。
蕭震正襟危坐,低垂著眼簾,只盯著面前的一盆洗腳水。
“侯爺怎麼不洗?”蘇錦奇怪道。
蕭震喉頭一動,這才彎腰脫襪。
春桃身上都開始冒汗了,雖然說兩位主子還是以前彰城的主子,但夫妻倆的身份不一樣了,侯府裡各種規矩也都立了起來,春桃怕主子們責罰她不懂事。
看眼蹲在地上的如意,春桃試探著往下蹲。
“不用你。”瞥見她的動作,蕭震隨口道。
春桃呼了口氣,乖乖退到一旁等著。
蘇錦掃眼隔壁盆子裡蕭震幾乎快將盆底撐滿的一雙大腳,唇角微微上揚。連洗腳都不用丫鬟服侍的男人,蘇錦覺得,以後她都不用擔心蕭震揹著她在外面尋花問柳。
洗了腳,蘇錦跪坐著放下帷帳,如意、春桃吹了燈就下去了。
“昨晚忘了問,侯爺喜歡睡裡側還是外側?”跪在床沿,蘇錦體貼地問道。
密閉的床幃間全是小婦人淡淡的髮香體香,蕭震置身其中,彷彿誤入牡丹花叢。
“外側罷,我每日都要早起晨練,睡外側方便些。”蕭震低聲道。
蘇錦一邊爬到裡面,一邊跟他開玩笑:“那晚上侯爺口渴想喝茶,就得自己去倒了。”
蕭震僵硬道:“本該如此。”難不成他還要她辛苦伺候?
蘇錦躺好後,蕭震掀開被子躺在旁邊的被窩,然後就一動不動了,像根人形木頭。
蘇錦本來也平躺,躺著躺著忽然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