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李北風房間裡的身影,自然就是李素衣。
能避開客棧護衛的視線,悄無聲息的潛入他房間中的人並不多。
李素衣便是其中之一。
見到李素衣時,李北風愣神了片刻,半響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你,怎麼來了?”
她……不是不想見自己嗎?
怎麼又找上門來了?
李北風看向李素衣的臉龐,瞧見她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她看了李北風一眼,平靜道:“我不能來嗎?”
“當然可以……”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李素衣主動上門,對於李北風來說還真是意外之喜。
先前在郊外所發生的那些爭執和不愉快,隨著李素衣的出現,一切又似乎都煙消雲散了。
“你想來隨時都可以來,這裡隨時歡迎你,你在這裡住下都沒問題!”
“……”
李素衣沒有開口,倒是讓李北風有些……尷尬。
不過,早已經習慣了她性子的的李北風對此並沒有什麼不自然,他很快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他有點奇怪。
李素衣是怎麼知道他住在這裡的?
又是怎麼找上門來,還能準確無誤的找到他房間的?
對於這個問題,李素衣回答的言簡意賅:“有人彙報給我。”
有人彙報給她?
李北風愣了一下,過一會兒才突然反應過來。
如意樓的情報工作遍佈大昭王朝各地,朝陽郡當中自然也有如意樓的眼線。
甚至,如意樓的情報能力,比欽天司的情報要更勝一籌。
這麼一說的話……
那豈不是,李北風在朝陽郡的一切行動蹤跡,其實早就落在了李素衣的手中?
想到這,李北風試探問道:“你早就知道我住在這裡?”
李素衣沒有回答他這個廢話,她緩步走到了一旁的桌前。
坐下!
剛坐下的那一刻,李素衣眉頭便微微一皺。
小巧的瓊鼻嗅了嗅,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之色。
緊接著,她的目光便落在了桌上的茶具。
凝視著桌上的茶具片刻,她眉頭皺的更深,眼眸中一閃而過一絲異樣。
李北風本來還想繼續追問,回頭發現李素衣正盯著桌上的茶具看。
他有些奇怪!
茶具有什麼好看的?
“你怎麼了?”
李北風走上前來,問道。
這時,似乎才反應過來的李素衣收回了視線,抬頭看向李北風,眼神清冷而又平靜的望著他。
凝視了片刻之後,她才淡淡開口:“沒什麼!”
雖然她嘴上說著沒事,但李北風總感覺……她的眼神怪怪的。
說不上來的感覺……
就感覺李素衣的眼神,不對勁!
不過,他又說不上哪裡不對勁。
最後只能心中搖搖頭,該不會是他太敏感了吧?
眼看李素衣還在盯著自己看,李北風多少有點不自信了。
她的眼神本就讓李北風有壓力,更別說她此刻凝視著他的眼神,更是讓李北風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於是,為了緩解兩人之間的奇怪尷尬氣氛。
李北風主動熱情的拿起了桌上的茶具,給李素衣倒了一杯茶。
“渴了吧,來先喝點水吧?”
李北風的態度熱情而禮貌,溫柔中還帶著幾分關切。
他自認為……自己這一波操作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指不定李素衣還會因此被他的溫柔所感化,從而消除兩人之間先前所產生的隔閡。
然而,事情跟李北風所預料當中的完全不一樣。
當李北風倒了一杯茶放在李素衣面前時,他明顯能感覺到,李素衣的臉色微微變了。
有些冷!
也有些……似乎是羞憤的神色。
一閃而過。
同時,李北風還感覺到……李素衣的眼睛充滿了鋒芒。
目光灼灼的盯著李北風,一言不發。
當然,也沒有去喝她面前那杯李北風倒下的茶水。
兩人就這樣眼神對視許久。
沉默許久。
李北風有些扛不住了。
這女人的性子他是瞭解的。
她要是真的不想說話,她可以好多天一句話不說。
她真的能沉默到死。
但這並不是李北風現在想要看到的結果。
雖然不太清楚李素衣為什麼會主動上門來。
但……他也隱隱能猜到一些什麼。
先前李素衣戳穿了李北風跟長公主之間的交易,懷疑兩人之間的關係。
一氣之下,將他趕走。
現在她冷靜下來,也想明白了,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才主動上門來找李北風?
在李北風腦海中,就是這麼個劇情。
因此,李北風決定……給她一個臺階下!
“你……不打算說點什麼嗎?”
李北風開口了。
他望著李素衣,語氣平靜。
他決定好好跟她談一下。
而這時的李素衣,才似乎反應過來。
她看了李北風一眼,欲言又止。
又似乎經過了許久的沉默和心裡鬥爭。
終於,面色歸於平靜。
她望著李北風,開口:“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我的身份嗎?”
李北風愣了一下,隨即看向她:“你……”
李素衣凝望著他,緩緩而又平靜開口:“其實,我是北齊的亡國公主!”
“北齊?”
李北風愣神了一下。
北齊?
哪個北齊?
還能有哪個北齊?
李北風腦海中,第一個浮現起的就是在差不多二十年前被大昭滅國的那個齊國。
北齊的亡國公主?
李北風愣了!
這下是真的楞了!
這個訊息……始料未及啊!
“你說的是……北州境內的那個北齊?”
李素衣沉默的點點頭。
“你等等……讓我緩緩先!”
這個訊息未免來的有些勁爆,李北風一時間有些沒能消化掉。
李素衣竟然是北齊的公主?
準確來說,是亡國公主!
北齊已經滅亡了!
李素衣公主的身份,自然就不值一提了。
可是……
這還是很讓人震驚啊!
先前,李北風在得知李素衣便是那位傳說中的武林盟主時,便已經十分震驚了!
現在,這位堂堂的武林盟主,居然還曾經是一名公主?!
亡國公主也是公主啊!
這……未免有些太刺|激了點吧?
李北風忍不住看向她:“你……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現在有點亂。
明明是完全不著邊的人物,怎麼就串聯起來了?
李素衣則是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她淡淡開口:“十七年前,大昭的鐵騎踏入我齊國舊地,滅亡了我齊國。我父皇戰死,母后跟著父皇自縊……”
“當時,尚在襁褓之中的我,在宮中眾多宮女太監以及侍衛的保護下,成功的將我送出了宮。可惜好景不長,我的行蹤還是被大昭的人發覺,他們派出了天羅地網追殺……一路上,庇護我的侍衛幾乎死傷殆盡。就在我即將遭難之際,我師傅及時出現,救下了我……”
“你師父?”
李北風知曉李素衣有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師傅,但是沒想到,她跟她師傅之間竟然還有這麼一樁往事?
李素衣平靜點頭:“我師傅是當時北齊第一高手,也是北齊皇室的供奉。齊國滅亡之際,她人還在北海。得知訊息之後急忙趕回來,這才救下來了我……她救下了我,從此帶著我隱姓埋名……”
李素衣平靜的敘述著這些事情,像是在回憶著一樁樁的往事。
而一旁的李北風,也是在靜靜的消化著這些訊息。
這些,都是他以前聞所未聞的。
所以,這就是她瞞著自己的原因?
“那……”
李北風似乎想到了什麼:“你又怎麼會成為……武林盟主的?”
李素衣看了他一眼,回憶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師傅在帶著我隱姓埋名之後,從小便開始教導我習武。我三歲練內功,七歲學劍法,十二歲閱遍天下各大門派內功心法絕技……”
“三年前,我參加了江湖的武林大會,擊敗了各大門派的掌門,同時靠著師傅苦心經營多年的如意樓威望,成功登上了武林盟主之位……”
又是一樁往事!
雖然李素衣說的很輕描淡寫,但李北風聽著卻有些沉重。
三歲練內功,七歲學劍法?
她十二歲便閱遍了天下各大門派的武功絕學?
李北風十二歲在幹什麼?
他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十二歲那年他剛剛學會勾搭隔壁的女同桌吧?
她能有今天的成就,跟她從小的努力脫不開關係。
但是,李北風卻有些心疼。
望著面色清冷的李素衣,李北風突然有些理解她了。
身為亡國公主,從小與師傅相依為命。
從小她的生活中除了習武練功之外,再沒有了別的任何東西。
她的努力也並沒有白費。
如此年紀,便成功的登頂武林之巔。
這份成就,是常人無法所奢求的。
但是……
很快,李北風便想到了什麼。
他突然猛然看向了李素衣,眼神瞳孔逐漸睜大,變的有些震驚和不敢置信。
“那你……為什麼要成為武林盟主?”
李北風彷彿是抓到了一絲真相,但又還差那麼一點點的線索。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李素衣,想要從她身上得到答案。
面對李北風的眼神,李素衣還是很平靜。
她沉默了一下,簡短的說了兩個字。
“復國!”
“……”
果然!
果然是這樣!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李北風腦海中轟然炸開。
他就知道是這樣……
李素衣為什麼要從小如此努力的習武?
她為什麼要辛辛苦苦的成為武林盟主?
為什麼會建立如意樓?
還有……這一切一切的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李北風腦海中的疑惑,終於在這一刻解開。
當有了答案之後,所有的線索都變的明瞭。
李素衣的那位師傅,齊國的供奉。她從救下李素衣開始,便籌劃著復國。
因此,她建立了如意樓,成立了情報組織,收集全天下的各種情報。
與此同時,她培養著李素衣,將李素衣這位亡國公主培養成了頂尖高手。
等到如意樓在江湖中站穩腳跟,李素衣一飛成天,拿下了武林盟主之位。
她為什麼要成為武林盟主?
李北風看向李素衣:“你……想鼓動各大門派跟著你一起造反?”
李素衣點點頭,又搖搖頭。
“各大門派不會造反!”
“嗯?”
李北風有些疑惑!
李素衣反問道:“你覺得,各大門派有造反的實力嗎?”
李北風楞了一下,又仔細思考了一下。
最後,他搖了搖頭:“不太行!”
誠然,江湖各大門派的勢力的確算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各大門派勢力錯綜複雜,高手如雲,即便是朝廷也無法小覷。
但無法小覷,不代表著江湖勢力就能跟朝廷抗衡。
縱使江湖門派高手再多,但終究只能算得上是烏合之眾。
妄想跟一個國家機器抗衡,下場只會有一個。
至於造反,更是不可能!
高手再多,又多的過軍隊?
哪怕是當年如日中天的北齊,號稱有著全天下最精銳的部隊,最終還不是被大昭的鐵騎踏破國門?
江湖這些門派,又如何能跟北齊相比?
不是大昭不想收拾江湖,不過是時間成本問題罷了!
“那……你的目的是什麼?”李北風皺眉問道。
李素衣淡淡開口:“我不需要他們造反,只需要他們團結起來,擾亂大昭朝廷視線即可……各大門派的人雖然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但若是真的團結起來,勢必會讓朝廷無比忌憚。”
李素衣看了他一眼:“各大門派雖然無法顛覆大昭的王權,但……他們能輕而易舉的刺殺掉各個郡縣的重要官員。只要引起足夠的恐慌,便已經足夠……”
李北風愣神了一下。
這不就是……斬首行動?
刺客專屬啊!
仔細一想,好像也不無道理。
各大門派高手如雲,跟朝廷的軍隊無法抗衡。
但是……若是他們想要刺殺軍隊的重要官員,殺完之後再全身而退。
以他們的身手,軍隊想要捉拿,也是困難重重。
大概,這也是各大門派明明無法對大昭政權產生威脅,卻也一直讓欽天司如此忌憚的最大原因。
各大門派不是主力因素,但一定是其中的關鍵要素!
“那……”
李北風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李素衣:“你真正的計劃是什麼?”
既然各大門派不是造反的主力軍。
那她……如何復國?
拿什麼復國?
李素衣眼神中浮現出一絲清冷,語氣斬釘截鐵。
“大昭各地,有我北齊無數舊黨隱藏潛伏多年,蓄勢待發!天下各處,也依舊還有無數昔日北齊有志之士,奔走相告……”
“北齊舊地,還有數百萬北齊百姓,以及數十萬我北齊的舊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