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好。抑或,眼前這一切才是夢,而夢中所見才是真實。
“可是身子不舒服?”
見女兒神色有異,姜氏關切的問。
夭夭搖了搖頭,木然坐起,才發現床上吊的青紗帳幔,不知何時已換成了大紅撒金花軟帳。暖閣的圓案上則放著一個大紅描金托盤,托盤裡是一套鮮豔華麗的大紅嫁衣。
那紅色彷彿一團烈焰,灼得她眼睛發疼,胸膛中的心也禁不住抽搐了一下。
雖然早在心裡無數次冷靜而理智的勸服自己,可直到看見這件嫁衣的一刻,她才前所未有的清醒的意識到,她真的要嫁給宋引了。
這樁在西平侯府眾人眼中的“美好姻緣”,她提不起絲毫精氣神,也產生不了絲毫憧憬和祈願。
姜氏見夭夭呆呆的望著圓案上的嫁衣,眼睛動也不動,只當女兒是被這突如起來的驚喜震住了,立刻把湯碗擱下,命榮嬤嬤把那嫁衣拿了過來,道:“這是娘和府中僕婦剛趕製出來的,還未完工,先拿來給你試試,若有不合身之處,也好教她們及時裁改。”
榮嬤嬤也一遍遍摸著那衣裳上的細密針腳和金色鴛鴦繡紋,感嘆道:“多好看的衣裳!穿在咱們郡主身上,定然美輪美奐,羨煞旁人。”
說著,又朝夭夭道:“夫人為了給郡主趕製出件合心意的嫁衣,連著熬了許多宿沒睡,手也扎破了許多處。郡主可莫要辜負了夫人的一片辛苦。”
姜氏笑吟吟的展開嫁衣,便要親自幫女兒試衣裳。
夭夭眼睛終於動了動,飛速避開,抱膝坐在床角,悶聲道:“娘,我今日不想試。”
姜氏一愣,詫異的問:“可是這衣裳的款式不合你心意?”
夭夭搖了搖頭,忽撲倒姜氏懷中,輕聲抽泣起來。
這下子不僅姜氏,連榮嬤嬤都慌了。姜氏嚇得趕緊擱下手中嫁衣,輕拍著女兒肩膀,柔聲哄問:“到底出了何事?是不是有人欺負我的寶貝女兒?”
明明出門時還歡歡喜喜的,回來一趟便成了這般模樣,姜氏首先便懷疑女兒在詩會上受了委屈,或是又聽到了什麼閒言惡語。
夭夭只是搖頭抽泣,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似的,很快把姜氏胸口的衣料濡溼了一大片。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如此沒出息,可今日那場夢讓她品味了太多幼時的美好與純真,以至於心底深處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前塵舊事皆被連根拔了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何一想到要嫁給宋引,她會突然變得這麼難過,難過到想要肆無忌憚的大哭一場。
榮嬤嬤知她們母女大約有貼心話要說,便收起那件嫁衣,悄悄退了出去。
“現在沒有外人了,有什麼委屈,儘管跟孃親說。”
姜氏心疼的哄道,聽女兒在懷中一聲聲抽泣,眼圈也不由跟著紅了。
夭夭又斷斷續續哭了許久,才哽咽不成聲的道:“女兒不想嫁人了。我捨不得海棠院,也捨不得母親。”
姜氏不料竟是因為這個緣由,眼淚唰的便流了出來,愈加輕柔的撫摸著懷中少女堆積在肩頭的鬢雲,道:“娘又何嘗捨得你?”
後面的話,竟是再也說不下去。
母女倆又抱頭哭了一場,俱是傷情不已。榮嬤嬤在外間聽著,也難免觸景傷情,心有慼慼。
這夜,夭夭便腫著一雙眼睛、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因為哭得太久,眸底蓄存的淚,直蟄得眼瞼發疼。
她隱隱有些期盼自己能把昨夜的夢繼續做下去,也好讓她再看一眼她的桃靈木,再看一眼昔時那個無憂無慮的明媚女孩,再貪婪的吮吸一口舊時的鮮活氣息。
再遇見一次,那個寡言少語、總是冷冰冰待她、卻肯在暗夜幽林中對她說出心事的俊美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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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其華和阮箏一直帶人在雲裳閣守到深夜,才等到穆玄回來。
雖然早已到了宵禁時間,可雲裳閣外卻比肩擦背,聚滿人影和馬車,都心急火燎的朝閣內張望著。
見穆玄和數名身著京兆府衙役服的捕快策馬而至,眾人立刻一窩蜂湧了過去,又是鬨鬧又是喊冤,請求官兵們放了他們的家眷。
沈其華聽到動靜,立刻指揮一列玄牧兵把這些人擋在外面,留出一條窄道,讓穆玄和另一名手握橫刀、雙目炯炯有神的青年男子進來。
那男子穿一身青色圓領襴袍配紅色罩甲,外披墨色斗篷,腰束青絲織帶,丰神俊朗,儀表堂堂,正是京兆府捕頭黎明。
跨入大堂後,他迅速掃視一圈,視線最終落在陳列在正中央的那張人皮上,登時臉色一變。
來的路上,他雖已瞭解到大致情況,可親眼看到這樣殘忍可怖的場面,他還是禁不住汗毛直豎,頭皮發緊。
穆玄又引著他看了李香君的“屍體”,兩人低聲交談了幾句,黎明大手一揮,命隨行捕快將目前已發現的“人皮”帶回衙門裡去。
被羈押在大堂內的眾人見那兩張人皮都被拎走,才魂歸本體,敢稍稍喘上一口氣。不少人都腳一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季侯孫依舊在牆角嗚嗚掙扎,目眥欲裂的盯著穆玄。
沈其華耐不過聒噪,兜襠踹了他兩腳,那季侯孫才慘叫兩聲,倒在地上,不敢再輕舉妄動。因他口中還塞著那酒盞,即使是淒厲至極的慘叫,發出來的聲音依舊是“嗚嗚嗚”的,只是比方才多了點哭音而已。倒是他身旁的宋引,始終低眉垂目,安靜如木雕一般。
黎明瞧見這幕畫面,訝異的問:“那不是夔龍衛的宋副使和季督使?”
沈其華抱臂,冷冷譏道:“他二人先後進了發生兇案的房間,論嫌疑,當排首二。”
若遇牽扯到邪祟的案子,京兆府經常和夔龍衛協同辦案,夔龍衛行事之囂張跋扈,他是見識過的,連府尹孫大人也經常告誡他們萬事以和為貴,不可與夔龍衛產生正面衝突。敢以如此手段對付夔龍衛一個督使,令其當眾出醜,整個大鄴朝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那人皮之上所畫鎮邪符文,世子可知出自何處?”見穆玄挾劍過來,黎明收回思緒,問道。
穆玄搖頭,道:“我所熟知的家族與江湖門派中,並沒有類似畫法。”
第52章 相思蠱
見黎明似若有所思, 穆玄心中一動,道:“聽聞黎捕頭也出身玄門大宗, 見識廣博,頗精通術法。莫不是見過那符文?”
黎明搖頭, 道:“世子說笑了,不過年少時機緣巧合,有幸習得些雕蟲小技而已,何談精通。這符文的畫法的確詭奇罕見,黎某也是第一次見到。”
兩人又到二樓轉了一遭,黎明命手下拿京兆府的封條將那一整排房間都封死了,把夾道里陳列的那些仕女圖也都悉數收繳, 才與穆玄抱拳為禮,道:“茲事體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