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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天雲山白虎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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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底水域的深處,雲缺趴在漂浮的巨大冰塊上。

整個人完全被灼熱的龍息所覆蓋,成了個名副其實的火人。

雖然看不到任何火焰,但他的溫度已經能燒沸冰冷的水。

足以燒穿血肉。

雲缺盡力將自己的身體貼在冰塊上,唯有如此,才能稍微緩解一些灼熱帶來的痛苦。

哪怕這種緩解實在微不足道,但也總比活生生等待著被燒死要好受點。

這是他自己的劫難,逃不過,所以只能硬抗。

小漁看著哥哥一動不動的趴在冰上,心裡十分難受。

她知道雲缺很痛苦,卻看不到哥哥有任何嘶吼掙扎,就那麼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小漁咬了咬牙,在冰塊上摸索著,終於,讓她找到了一個類似門戶的所在。

那是一扇圓形的冰門,也可能說成是一塊圓形的冰層,能從一側推開。

冰門裡,別有洞天,是一條幽深的冰晶迴廊。

這裡小漁曾經偷偷來過。

她只走進過迴廊,沒敢太過深入。

因為長廊盡頭的黑暗總讓她感到恐懼。

找到這條極其隱秘的通路,並非小漁偶然發現,而是像早已刻在她的記憶中一樣。

自然而然的就知道這裡。

冰晶迴廊裡的溫度比外面寒冷得多,裡面沒有水,乾淨得纖塵不染。

小漁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雲缺拖了進來。

果然。

來到這裡之後。

雲缺臉上的痛苦神色稍微緩解了幾分,卻緊緊的閉著眼睛,依舊陷入昏死的狀態。

“還、還是不夠冷……”

“怎、怎麼辦呢……”

小漁在長廊上猶豫不決。

她知道長廊深處一定存在著更冷的地方,將哥哥拖到裡面肯定能得到更多的緩解。

但她的靈魂深處卻在畏懼著長廊盡頭,隱約有一種危機感在心頭縈繞。

這處既熟悉又陌生的冰晶世界,好像她曾經生活過,只是記不得那段記憶。

努力回憶的話,腦子就會如針扎般的疼。

思來想去,小漁望著哥哥痛苦的模樣,做出了決定。

她要帶著哥哥去更深更冷的地方。

哪怕有危險,也要試上一試。

下定決定的小漁努力的拖起雲缺,朝著冰晶長廊的深處踉蹌行去。

越往前走,溫度越低。

小漁天生不畏嚴寒,能在極寒之地行動自如。

她好不容易帶著雲缺來到長廊的最深處,眼前出現了一座巨大的花園。

花園裡栽種著五顏六色的花草,只不過全都被冰封,靜如死域。

這是一座塵封於水底世界的花園,不知歷經了多少歲月。

來到這裡的那一刻,小漁的記憶閘門彷彿被打開了一條縫隙,一些久遠的記憶片段浮現而出。

都是她在這裡玩耍的回憶,開懷,無憂無慮。

“這、這裡是我的家……”

小漁驚訝起來,她自己回想,結果回憶出現了崩塌,如末日般分崩離析。

趁著最後還有一丁點的機會,小漁拼命回憶。

她終於看到了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個身影。

然而奇怪的是,當這道模糊的身影浮現的那一刻,帶給小漁的不是親人的溫馨,而是嚴酷的冰冷。

彷彿那影子在厲聲喝斥著什麼。

小漁驚恐起來,渾身懾懾發抖,記憶的閘門就此消失無蹤。

等她回過神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跪在冰晶花園裡,像個犯錯的孩子,孤零零的等待著懲罰。

“這、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小漁迷茫起來。

她想不通為何自己會出現如此奇怪的感覺。

好在花園裡的溫度比長廊更低,她哥哥的痛苦也許能緩和那麼一些。

將雲缺放在花園一角,斜倚著一塊堅冰。

小漁等在旁邊,默默替哥哥祈禱。

不久之後,她聽到了咔嚓咔嚓的細微響動。

與此同時,雲缺的身體也隨之顫抖扭曲著。

小漁的臉色變得很差,眼中憂色更濃。

她知道咔嚓聲的來源。

是骨頭的碎裂聲。

龍魂的反噬已經到了最為致命的時候……焚骨之痛!

沒人能在如此殘酷的灼燒中倖存。

哪怕是雲缺,一樣會死。

沒有什麼死中求活,也沒有任何手段來扭轉乾坤,有的,只是默默忍受。

然後等待著將死那一刻的涅槃重生。

在小漁擔憂的目光下,雲缺的牙縫中,隱約傳出呢喃低語。

“蜣螂……轉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殼而蟬……”

第十八次的仙砂返魂籙,被雲缺在將死之際詠念而出。

灼燒本體的力量依舊,但是殘破的身軀卻不再被摧毀,而是在灼熱中詭異的開始新生。

骨頭在燒燬與重鑄間替換。

血肉在焦糊與新生間更迭。

生與死,在這一刻詭異的同時存在著。

雲缺已經死去,但他依舊活著。

這是一種奇怪的現在,生死在不斷交替。

雲缺的心神已然不在身上,而是出現在眼中空間。

唯有如此,才能保證神魂不隨著肉身的寂滅而消亡。

此時的眼底空間,沒有了平常的寧靜,而是掀起著無盡的火焰巨浪。

龍魂在瘋狂的肆虐著,嘯聲接連不斷。

龍魂拼命的想要衝開這片空間的禁錮,只是每次都無功而返,它越來越憤怒,掀起了更高的火焰。

眼中世界,雲缺的元神立於一角。

周圍籠罩著一層層流光,形成最終的防護,隔開龍魂的烈焰。

當龍魂肆虐瘋狂的這一天,雲缺只能保留這一塊安全的空間,留給自己的元神躲避。

不大的空間裡,共有兩道身影。

在雲缺的對面,站著身形高挑卻滿臉龜裂的男人,與村長家供桌上的泥道人一模一樣。

那是君莫北。

讓雲缺又恨又感激的世間強者。

此時的兩道身影均呈現盤坐姿態,口中詠念出同樣的低語。

“蜣螂轉丸,丸成而精思之,而有蠕白者存丸中,俄去殼而蟬。”

“彼蜣不思,彼蠕奚白?庖人羹蟹,遺一足几上,蟹已羹,而遺足尚動。”

“是生死者,一氣聚散爾。”

“不生不死,而人橫計曰生死……”

兩道身影在破滅與重生間不斷轉換,身外,是猙獰龍嘯。

當龍嘯變成低吟,雲缺知道自己再一次的活了過來。

從死域中爬出來的感覺,絕非宛若新生的驚喜,而是一種蒼涼的悲壯。

望向對面的身影,雲缺目光復雜的自語著:

“若沒人將無界城裡的嬰孩帶出來,他將落入覬覦者之手,再無生路。”

“大窯村裡的兇險,也是一種守護,至少覬覦嬰孩的傢伙,會對那群大妖有所忌憚,不敢下手。”

“你從無界城裡救了我出來,也將我陷入龍魂劫難,一救,一害,我們扯平,我不再記恨你,也不會幫你什麼。”

“至於你傳授的仙砂返魂籙,這最後一次結束後,也沒用了,我們,各尋活路,最好永世不見。”

君莫北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亦如雕塑般靜靜的聆聽著。

良久,他遍佈龜裂的臉龐上出現個類似笑容的表情,誠摯的點著頭,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我以為,虧欠你的用盡我所能也無法彌補,從未想過能得到原諒。”

“帶你出無界城,大部分是我的私心,為了封印即將出世的邪龍魂。”

“哪怕這份私心是為了天下大義,為了世間生靈,可對你來說,並不公平。”

“相伴十八載,終要一別,臨死之前能不被記恨,實屬難得。”

“大窯村的這場大戲,要落幕了,那些大妖不好對付,何況還有更強的敵人在遠處窺視,你的路,不好走,但我相信,你終將能走到最後,走到巔峰。”

“因為,你是我君莫北所選中的傳人。”

龜裂的身影在明暗轉換中,帶著笑意漸漸消失。

烈焰繚繞的空間內,只剩下雲缺孤身一人。

他默默的盤坐在原地,輕聲呢喃著遙遠的曲調。

君莫往東行,東方有佳人,君莫往南行,南方有離火。

君莫往西行,西方有迷霧,君莫往北行,北方有妖蠻。

君在家中坐,中原無憂,家亦無憂矣。

然,佳人餘白骨,離火若天燭,霧散顯絕境,妖蠻入中土。

君有靈兮,往東行,擒白骨,君有靈兮,往南行,滅離火。

君有靈兮,往西行,破迷霧,君有靈兮,往北行,斬妖蠻。

君生天地間,當持三尺劍,踏遍四方,佑中原無憂,家亦無憂……

歌聲落時,烈焰盡散。

咆哮的龍魂再一次被空間之力禁錮束縛。

任它如何掙扎,也衝不出這片只屬於雲缺自己的空間世界。

“最後一次死而復生……”

雲缺在呢喃中站起身,眼中的茫然與蒼涼轉變為堅毅。

心念轉動,本體甦醒。

“哥!哥你醒啦!”

等待許久的小漁見雲缺睜開眼睛,驚喜得衝到耳邊喊道,生怕雲缺聽不到似的。

“再不醒,天都亮了。”雲缺揉了揉小丫頭的腦瓜,道:“我沒事了,放心吧。”

小漁使勁的點著頭,後怕不已的道:“剛、剛才可嚇人了!你骨頭都、都碎了!半點氣息沒有,和、和死人一樣!”

“這不是又活了麼,你哥命大,閻王不收。”雲缺取出些丹藥服下,感受著漸漸恢復的知覺。

“總不能年年都不收,閻王開的又、又不是善堂。”小漁嘀嘀咕咕的說道,看得出她依舊擔心。

“今年一定衝進元嬰,只要哥成了元嬰就能煉化龍魂,到時候不用在提心吊膽了。”雲缺笑著安慰道。

“元嬰哪有那麼容、容易的……”小漁從雲缺的語氣中聽出了決然,她悚然一驚,道:“一定衝進元嬰,是不是你無法在起死回生了?龍魂再來一次反噬,你就真的要死了?”

小漁看似憨傻,實際很聰明。

雲缺笑道:“元嬰對別人來說難如登天,對我來說簡單得很,哥其實是天人古族,還是族中的王家血脈,修煉天賦天下第一,一年時間成就元嬰沒問題,如果能找到大量的靈丹還能更快。”

小漁似信非信,她也沒什麼辦法幫哥哥。

雲缺看了看四周,見是一處奇怪的花園,詫異道:“這是什麼地方?”

“大冰塊裡,我、我找到了一個入口。”

雲缺的目光凝重了起來,道:“冰中洞府?是誰修建出的這片冰雪世界。”

小漁搖頭不知,她其實也很想知道誰曾經住在這裡。

四處尋覓了一番,雲缺找到一條通路,不知通往何處。

沿著冰晶鋪就的小路前行許久,眼前豁然開朗,一座鑲嵌在冰中的恢弘巨門出現在兩人面前。

巨門高有十丈,上面刻畫著無數神秘的海族,形狀各異,有八爪章魚,有猙獰巨鯊,有類似獅虎的海獸,林林總總,栩栩如生。

在巨門的中心處,是一個圓形的豁口,不知之前擺放著什麼,好像被人取走。

雲缺在門前仰頭觀望,讚道:“果然是洞府,有海族強者曾經在此處棲息,好像年代悠久,未必還有活人,小漁,這裡會不會是你真正的家呢。”

沒等到小漁的回覆,雲缺奇怪的扭頭看去。

只見小漁正目露驚恐,渾身微微顫抖著,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態。

“怎麼了?你在害怕什麼?”

雲缺看得出妹妹在畏懼,輕輕拍著小漁的頭頂安撫。

“不、不知道,來到這裡我、就害怕,有些記憶碎片出現,好像、好像這裡真是我的家。”

“既然是家,怕什麼呢,想辦法開啟大門瞧瞧。”

雲缺嘗試用手推,結果大門紋絲不動。

又用法器轟擊,仍然無效。

冰門極其堅固,法器一點用處也沒有,恐怕就演算法寶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破得開。

強攻不行,只能智取。

雲缺觀察良久,最後將目光匯聚在冰門中心處的圓形豁口。

“這裡應該存在一個圓盤狀的東西,類似冰門的鑰匙,只是被人拿走了……”

雲缺說著說著,忽然心頭一動,想到了什麼。

“圓盤,鑰匙……”

圓盤形狀的鑰匙,他身上就有一個。

猛然抬頭。

冰門上方被寒氣凝結成白霜的位置,隱約有著字跡的輪廓。

雲缺打出靈力,抹掉冰門上方的白霜。

果然顯示出幾個歪歪斜斜明顯是後來刻上去的字跡。

白虎觀!

看到白虎觀三個字,雲缺直接氣得樂出聲來。

“妖道果然是妖道,管這塊冰叫天雲山,管人家明顯是水族強者的洞府叫白虎觀,鬼都找不到!”

雲缺拿出馬至遠留下的圓盤鑰匙放進冰門的豁口中。

在一陣轟鳴中,塵封的冰門終於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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