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那顆破爛的心臟被一根最柔軟的羽毛輕輕的撫摸了一下。
太久沒有那種感覺了,他摸著自己的胸口想。
但鍾涵毫無停頓,他甚至表情都未曾變過,他道:“你想吃什麼?”
郭書慈已經無法再多說什麼表達關心的話了,他的臉皮薄,心思重,能看得出來鍾涵的迴避,也能聽得出來他不想聊。
郭書慈抬頭長出了一口氣道:“吃火鍋吧。”
鍾涵道:“你確定?這大中午的吃火鍋?”
郭書慈瞥他一眼:“你請不起啊?”
鍾涵趕緊點頭:“吃、吃、吃,就吃火鍋。”
沒有人這個班主任比他當的更窩囊的了。
鍾涵看著眼前的一堆盤子,又看著對面的人,有些擔憂地道:“慢點吃……”
郭書慈把一堆生魚片扔進紅湯裡,紅通通的湯底裡已經放滿了菜。
郭書慈夾了一筷子涮鍋丸子,吃的嘴也通紅。
鍾涵看著就辣,給他把水遞過去道:“這麼吃能行嗎?胃能受得了嗎?”
郭書慈接過水道:“你吃不了吧。”
其實鍾涵本來就是陪他來的,他對吃的從來沒什麼追求,更談不上愛吃什麼,早年間的蹉跎抑鬱,哪還有對口腹之慾的追求。
鍾涵道:“能吃,不用管我。”
郭書慈拿紙巾擦了擦嘴道:“好久沒吃過了,自己一個人懶得來。”
鍾涵笑:“為什麼是一個人,你不是有朋友嗎?”
郭書慈冷哼一聲:“誰?”
那眼神就是如果鍾涵敢說是居立冬就滅了他,於是鍾涵道:“沒有就沒有吧。”
郭書慈扒拉著碗裡的菜道:“居立冬算個什麼玩意兒,他還能算是朋友嗎?”
鍾涵問:“那誰算?”
郭書慈搖頭:“我沒朋友。”
鍾涵把涮好的生魚片夾到他碗裡道:“這個稍微涮一下就熟了,寧缺毋濫,是不是這個意思?”
郭書慈夾了一筷子生魚片,勉強的點了點頭。
鍾涵笑他:“真是個小孩。”
郭書慈沒鳥他。
鍾涵道:“不過是個好小孩。”
他活了二十五年,痛苦無奈竟蹉跎了他大半人生,他什麼都經歷過,什麼都有過,什麼都失去過,在他眼裡這些孩子就是一群小毛孩,無知無畏膽大妄為,但他實在不想說,在看到那一張張單純無畏的臉讓他的心裡滋生的那種,不可言說一輩子諱莫如深的,深深的嫉妒。
是的,嫉妒。
因為他過的太貧瘠了,就連自私魯莽和囂張都是可以讓他嫉妒的資本。
☆、 問題少年
做人好難哦,鍾涵在清晨七點鐘睜開眼睛時這樣想道。
這種感覺在看見辦公室外面等著他的陳棟和何鴻的時尤其強烈。
鍾涵掃了他們一眼:“幹什麼?跟我約架?”
何鴻道:“不是。”
鍾涵率先推門進去:“進來吧。”
鍾涵在自己的椅子上坐好,道:“說吧。”
兩人竟然還有點尷尬,都不開口。
鍾涵簡直沒眼看了:“說不說,不說回去上自習。”
陳棟道:“這事怪我。”
鍾涵冷靜道:“怪你什麼?”
陳棟經過一晚思想覺悟已經有了質的飛躍,此時道:“不該偷卷子。”
鍾涵道:“卷子不是你偷的。”
陳棟道:“是我,如果不是我她也不會去偷,還是因為我。”
鍾涵沒搭茬,轉眼看何鴻道:“你呢,你有什麼想懺悔的嗎?”
何鴻道:“楚秋怎麼辦?就這樣讓人欺負了?”
鍾涵好脾氣地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
何鴻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道歉,白合他們汙衊楚秋,這事就不怨楚秋,是他們整出來的。”說著指了一下陳棟。
鍾涵道:“是這個道理,但這個該怎麼實施呢?”
何鴻愣了。
鍾涵道:“你看我這麼辦行不行,首先把白合他們叫過來,和你們把事情說明白,然後把楚秋和他的父母請過來,讓她們當著全班的同學面前道歉,主要責任人白合和程成寫兩千字檢討,星期一國旗下當著全校人面前讀,通報批評,回家反省,陳棟、田蓉蓉、王曉蕾這些人偷卷子抄襲誣陷,直接讓楊主任處理,怎麼樣?”
何鴻臉色漲紅了,他道:“不是這樣,不至於這樣。”
鍾涵還沒說話,陳棟血性卻上來了:“我無所謂!”
鍾涵心好累。
何鴻眼眶通紅道:“鍾老師!我問你,你難道不知道楚秋是什麼人嗎!這是無妄之災!他就這樣被造謠了他以後該怎麼在學校和別人相處?!他不會讓他父母追究責任的,他會忍下來的!憑什麼啊?鍾老師,你要是有孩子你能忍受你的孩子被這樣欺負嗎?!”
鍾涵看向陳棟道:“那麼這件事你覺得該怎麼辦?”
陳棟愚勇的勁頭又上來了:“能怎麼辦,反正是我鍋我背了。”
鍾涵對何鴻道:“去吧白合和程成叫來。”
沒有老師看管的自習室亂成一團,何鴻推門的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何鴻道:“白合,程成,去辦公室。”
五十多雙眼睛集中在這三人身上,其中八卦的目光幾乎實質化戳在當事人的背上。
白合挺胸,嚯地一下站起來,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郭書慈掀開蓋在頭上的課本,瞥了她一眼、
後座貼心的拍了拍他:“吵醒了?”
郭書慈沒理。
“現在的事態挺明朗的,”鍾涵道:“起因在陳棟,卷子是他偷的,你汙衊楚秋,你過失傷害了楚秋。”他點了點白合和何鴻。
“有什麼說的現在說,要量刑了。”
程成道:“我沒別的意思,我想自己看看成績單,他不給我,我一使勁誰知道人家那麼嬌弱啊,你也說了,我是過失的,然後何鴻就來揍我。”
鍾涵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說別的,楚秋是omega,他就是嬌弱,這合乎情理,你一個beta傷了人家你很驕傲嗎?”
程成道:“我沒這意思。”
鍾涵道:“那就對了,下一個。”
他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掃視:“還有沒有了?快點。”
白合道:“我是不會道歉的。”
鍾涵問道:“為什麼?”
白合道:“你不覺得他很裝嗎?一張紙劃破了手還要請假回家,感覺全天下都欺負了他一樣,我說他抄襲他就抄襲了?他當時為什麼不說話,非要把家長叫來把事惹這麼大?他不就是想讓他父母來找我嗎,我不會道歉的。”
鍾涵冷靜道:“一開始是你在講臺下說了一句:‘裝什麼裝,也不嫌惡心’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