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還有一點月色,裡面伸手不見五指。穆廣只能憑著堅強的意志力,摸著隧道的牆壁,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不時會有小動物躥奔而去,穹頂有時會有惡鳥猛禽突然間撲楞楞飛過。嚇得穆廣身子緊貼在牆壁上,渾身哆嗦,冒著冷汗。
經過三座隧道之後,看到路邊有燈光,穆廣感覺自己實在支撐不住了,就敲開一家門,一個老人接待了他。
穆廣在這個好心的老人家裡休息了兩個小時,老人告訴他:“如果你急著趕路的話,現在走,越走越亮,不會再害怕了。”
秦朗身上僅有一點零錢,打電話用完了。這一夜,因為欠費,他被旅館趕出來,流落街頭。想來想去,他去了陽九臺派出所。派出所值班的人對他尋找費紹光的事無能為力,對他在旅館被盜竊之事,也只是做了筆錄而已。至於說你身上沒錢了,派出所的人一笑而過。這個問題歸民政部門管,你明天找鄉政府,打個報告給他們,興許會幫助你。秦朗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早晨,經過一個點心攤,他飢腸轆轆,卻身無分文。
他看到那三個地痞流氓中的一個人正在吃早點,就上前索要昨天給他的十塊錢。他說:“你們他媽的太卑鄙了,已經給了你們錢,你們還把老子的錢偷了。”
那個痞子說:“沒有的事,我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裡。”
秦朗抓過他買的油條就吃。痞子阻止,秦朗爭執,兩人動手打了起來。那痞子不是秦朗的對手,給打跑了,秦朗狼吞虎嚥地吃著他買的點心。過了一會兒,三個痞子一齊來了,秦朗早已瞄準櫃檯上有一部電話,他趕忙起身去撥打“110”。
櫃檯裡的人說:“那電話欠費,打不出去。”
這時,三個痞子來到秦朗身邊。秦朗知道,硬打,肯定吃虧,他的目的也不是挑釁他們,而是要把費紹光引出來。於是跟他們裝聾作啞,軟磨硬泡。三個痞子一說話,他裝作聽不懂:“什麼?你能不能講普通話?”
三個痞子哪有耐心,雙方糾纏起來。秦朗:“我不跟你們糾纏,你們把費紹光叫來。”
痞子說:“姓費的已經走了,不在陽九臺。”
秦朗不相信:“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個痞子說:“大哥,少跟他囉嗦。”於是,抬腳就朝秦朗踹過來。秦朗一轉身抄起一條板凳:“來啊!”
對峙片刻,痞子相互使了個眼色,三個人一擁而上,對秦朗好一陣拳打腳踢。
秦朗:“有種的個對個來,三打一算什麼狠。”
正在這時,穆廣趕到了!
穆廣從後面抓住一個,一旋轉,甩掉;再抓一個,再旋轉,又甩掉;最後一個一看陣勢,丟下秦朗,抱著鼠竄,到前面打了110電話。
穆廣救起秦朗,秦朗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兩人正要走,派出所的人趕到了。
穆廣:“秦朗別怕,有大哥在!”
剩下的兩個痞子,加上穆廣和秦朗,四個到了派出所。穆廣和秦朗說明情況,民警出面到陽九臺塑膠廠瞭解,確切得知,費紹光已經離開了陽九臺。
穆廣和秦朗出了陽九臺塑膠廠大門,秦朗使勁踢飛了地上一塊石頭,後面有人喊:“秦朗。”
兩個人驚異地回頭,原來是上一次在供銷科遇到的那個婦女,她朝這邊走來,警惕地打量著穆廣,遞給秦朗一個信封,說:“這是費紹光給你的。我沒騙你,他這回真的不在陽九臺了。”
信封裡裝著秦朗被偷的錢,還有費紹光的一封信。信中說:“你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是成心害你的。再說,這種商業上的事,認貨買貨,你告我也沒有人受理。另外,你在旅館的錢是我拿走的,主要是希望你不要折騰。現在如數還你,我另加了兩百在裡面,你點清了。對不起小弟!”
秦朗看著穆廣,說:“大哥,難道就沒辦法治他了?”
穆廣搖搖頭:“費紹光講得對。如果有辦法治他,還等到現在嗎?大哥我早就找他了。找到他,把他揪到法院,有什麼用呢?如果把他揪去有用的話,那他也會把他的賣主揪到法院去。”
穆廣給秦晴打了電話,告知一切。秦晴自然歡天喜地,隨後便說:“你還是趕快回來吧。爸爸又頂替你去了法院。這一回,媽媽怕影響我肚子裡的孩子,不讓我到縣裡找人了。她說,如果把孩子折騰掉了,那我就是死罪!”
穆廣把家裡情況告訴秦朗,秦朗說:“爸爸在法院不會吃虧的。我們還要等一等,等蘭溪的錢匯到才能走。”
穆廣想了想,說:“既然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順便跑一點業務吧。”
秦朗:“對,正好我有本錢,我們就用費紹光給的這兩百塊砸進去,把費紹光在貴州的業務拉過來,最好連根拔掉。”
於是,這姐夫郎舅,配合默契,硬是把費紹光在貴州苦心經營的電熱器業務拉了過來。簽下了兩萬元的訂單。
秦朗:“大哥,還是那個問題,江心洲廠沒有貨源。”
穆廣:“沒問題,費紹光用的不是荻港電熱器廠的貨嗎。我們也在那裡拿貨。”
“這一次,不能再上蘭溪的當了。”
“恰恰相反,這一回找蘭溪,她一定會盡心盡力。”
“有道理。”
“這票貨不管掙多少錢,都給你做上大學的學費。”
“那不可能,你欠那麼多債怎麼辦呢?”
穆廣和秦朗在貴州跑業務的時候,縣法院的宋治平法官,因為總是傳喚不到當事人,非常惱火。秦耕久疲於應付。
常州那邊催得急,要求把秦耕久帶到常州法院開庭。
就在最關鍵的時刻,潘志高回來了。
穆廣的母親秦採芬跟潘志高一起回來的。這一段時間,他們去了常州,在那裡潛心調查,帶回了有利證據,常州躍進塑膠廠的火災事故原因:電熱器質量問題引起短路,這是確實的,但是,短路不足以造成火災。造成火災的真正原因是躍進廠的電路電線老化,又沒有電力保護裝置,所以出了問題。
秦採芬回到家裡,穆慧和穆超在短暫的喜悅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責難。
秦朗不顧一切追蹤費紹光這個事實,已經把秦晴、穆廣與母親三個人之間嚴守的真相揭穿了:原來,常州躍進塑膠廠這票六萬塊錢的業務是秦朗做的,出了紕漏後,我們穆家傾家蕩產把他的問題兜了下來。不光虧了四萬塊,大哥穆廣差一點坐牢,母親因此失了名節。
穆慧和穆超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但是,穆慧和穆超並沒有糾纏和為難秦朗,因為,秦朗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了,他考取了上海復旦大學中文系。這在江心洲村,在高河鄉,乃至在虹橋區,都是破天荒的。
秦家取消了一切慶祝活動。距離開學還有半個月,秦朗就去了大學,而且,謝絕了家裡所有人的送行。頭天晚上,獨自收拾行李。第二天早晨,天不亮就獨自離開了江心洲。經過江心洲小學,從姐姐姐夫窗前經過,心頭暗自發誓:穆廣哥哥,將來,我一定報答你的!
穆超因為協助大哥跑業務,放棄了學業,現在,江心洲廠停產,也無法做業務了。他就跟了一個建築隊做小工。每天早晨出門,就著一盆小菜,吃下堆尖一大碗飯。每天回家,都是累得疲憊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