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攤開掌心,露出一塊兒雕刻著十二生肖之一老虎的乳白色環形玉佩。
這一眼,原本信誓旦旦的江離震驚了。
“你怎麼會有……”這句話沒說完,下意識便瞥了眼柳輕揚,又把話嚥了回去,臉色尷尬。
他上前一步,接過玉佩,仔細打量,神色越來越凝重,思索片刻,猛地握緊了玉佩,目光沉沉看向莫窈,“你說你叫江巧心?”
莫窈點頭。
“你母親叫孫秀禾?”江離又問。
莫窈依舊點頭。
江離神色緩和了些,伸手扶她起來,“方才是爹爹不好,竟沒認出你,沒想到你母親還懷了你,當初我臨走時你母親並不曾告訴為父。”
“爹爹!”莫窈聲音哽咽,眼含淚花。
柳輕揚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模樣,不似作假,心裡疑竇漸消。
“你母親呢?怎麼你一人來了?”江離帶著些激動問她。
莫窈神色一黯,緩緩搖頭,“孃親去了,就剩女兒一個人,孃親臨走時給了女兒玉佩,讓女兒來找爹爹。”
“秀禾她……”江離面露震驚,痛苦,悔恨不已,“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日接她回來,可是當時我家中有事,竟沒來的及去找她,過後我派去的人說她已經……沒想到當時她還活著,不是說她被劫匪……”
剩下的他沒說完,卻已經讓人明白髮生了何事。
莫窈垂眸,心裡冷笑,若非早知事實真相,怕是也要被他矇騙了去。
堂堂世家家主,拋棄心愛之人,另娶她人,過後為了抹滅證據,還派人慾殺孫秀禾,造成孫秀禾被劫匪害死的假象。
若非孫秀禾命大,被凌霄閣的人救下,怕是要一屍兩命了。
“當時孃親被人所救,逃過一劫,這才生下了我。”莫窈低垂眉眼,哽咽。
江離恍然大悟,又問,“那你們孃兒倆這些年過的如何?為何你母親不早早來尋我?”
莫窈沉默了,臉色一瞬間變得哀傷,彷彿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良久,迎著他狀似關切的神情,緩緩道:“當年孃親生下了我,村子裡說孃親未婚先孕,不守貞潔,外公外婆把我們趕走,和孃親斷絕了關係,孃親帶著我離開了村子,找了個寺廟安置了下來。那時候孃親身子不好,我又年幼,根本無法遠行,到了我六歲時,孃親帶著我來找爹爹,路上,我被人販子劫走,從此和孃親失了音訊。
這些年我一直在一個大戶人家做侍女,直到前些日子,我好不容易攢夠了銀子,把自己贖了出來,當時我被拐走的時候已經記事了,一直記著自己的家,就回家尋找孃親,可孃親那時候……已經病的……不能下地了。”
說到此,莫窈眼淚止不住掉下來,繼續道:“後來孃親去了,走前告訴了我爹爹的身份,我就一路尋了過來。”
“好孩子,是爹爹不好,讓你受苦了。”江離狀似關心地握住她的手腕,面上情真意切,讓人瞧不出分毫不妥。
莫窈搖頭,含著淚,微微一笑,“只要能找到爹爹,一切都值得,孃親在天之靈也可以安心了。”
江離收回手,朝柳輕揚拱手,“多謝柳賢侄,把小女平安送回家中,讓我又得一女。”
柳輕揚忙拱手回禮,“不敢不敢。”又瞥向江離身後的莫窈,唇角輕揚,“不過……”
莫窈拼命朝他使眼色,眼神中都是哀求,瞧著可憐兮兮的,柳輕揚一愣,話音一轉,“不過我也沒料到竟會遇到江伯伯的親生女兒,還真是巧了。”
莫窈鬆了口氣,衝他感激一笑。
柳輕揚眯了眯眼睛,心裡疑問難消。
江離摸著絡腮鬍,看了眼莫窈,又看了看柳輕揚,眼中精光一閃,呵呵一笑,“既如此,賢侄不如留下住些時日,讓我好生款待一下賢侄。”
柳輕揚正色道:“柳逸惶恐,這是柳逸應該做的事,江伯伯無須客氣,不過,”忽然,話音一轉,看了眼莫窈,唇含笑意,道:“我常年在外,如今到了江伯伯這兒,怎麼也要多留一些時日,就勞煩江伯伯了。”
江離面露歡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來人!”
喚了管家進來,吩咐,“把前院的客房收拾出來給柳公子住,還有,稟了夫人,就說大小姐回來了,把大小姐住的地方收拾出來!”
管家眼含異色瞥了眼莫窈,低了頭恭敬應“是”,退了下去。
江離示意柳輕揚,“柳賢侄,不如先喝杯茶,等客房收拾好了再過去,今晚我讓內子備一桌酒席,好好款待一下柳賢侄。”
“多謝江伯伯。”柳輕揚忙拱手作揖。
江離又道:“好了,不多說了,小女的事我還要親自前去和內子說一聲,巧心,你陪柳公子說說話,為父稍後就來。”
莫窈乖巧應是。
等人走了,氣氛忽然變得詭異。
柳輕揚揹著手,打量著莫窈,唇角含笑,輕喚,“江小姐?嗯?”
莫窈微微一笑,“多謝柳公子一路相送,讓我得以和爹爹團聚,請受我一禮。”說罷深屈膝一禮。
“哎,這樣就生分了!”柳輕揚拿笛子敲了敲額頭,似是無奈,搖頭輕嘆,“罷了,這裡待著憋悶,我們去外面走走說說話如何?”
莫窈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隔牆有耳嘛。
深知他有話要問,莫窈沒什麼好擔心的,遂點頭應了,“好啊。”
來到客廳外的蕪廊下,外面寒風凜冽,樹葉凋零,只有常青樹依舊濃密,幾枝紅梅灼灼耀眼。
柳輕揚側頭凝視著身邊的莫窈,忍了又忍,還是問,“你說實話,你當真是江氏家主的親生女兒?”
莫窈仰頭看他,微微眯了眯眼,道:“柳公子,你是懷疑我說謊,還是懷疑我孃親背叛爹爹?”
柳輕揚啞然,搖頭,“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這一切太巧了,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否別有用心。”
“呵。”莫窈輕笑了聲,道:“你懷疑我是應該的,畢竟,有那樣過去的人怎麼可能還會被人信任?”
柳輕揚聽她如此自嘲如此傷懷的話,不由慌了,急忙反駁,“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