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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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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凌。”

卓凌說:“是。”

沈尚書說:“送小皇子回去吧。”

卓凌怔住:“娘娘不想多陪陪小皇子嗎?”

沈尚書垂眸低笑:“我早晚是要走的,讓他記住我的樣子,日後反而多添難過。”

卓凌呆呆地站在原地,想不明白:“娘娘,您要去哪裡?”

沈尚書說:“陛下答應過我,只要我恢復神智,他就放我出宮。”

卓凌不明白。

皇后神志不清的時候,皇上確實這樣喊過。

可如今……如今兩人好不容易能在一起,皇后娘娘卻真的要離開嗎?

卓凌小心又茫然地問:“娘娘,你……你怨恨陛下嗎……”

沈尚書說:“我從未恨過他。”

卓凌小聲說:“陛下所作所為,著實有些欠妥,娘娘恨他,也是應該的……”

“卓凌,”沈尚書打斷他,“我不是那些滿心滿眼只有情愛二字的柔弱金絲雀,我曾經手握天下大權,左右朝中官吏生死遷貶。陛下身為一國之君,無論是奪權還是下毒,我都理解他為何要這麼做。”

七年前,長公主謀反,張郄鎮壓之後曾命他徹查小皇帝是否參與其中。

那時,若有任何蛛絲馬跡說明小皇帝有重奪大印之心,太醫院裡的失魂散,早就灌進了那孩子的肚子裡。

為掌權者,這些小事,做起來輕車駕熟,又有什麼好怨恨的。

於公,他不恨。於理,他該得。

只是,於情,他仍覺得心神俱疲痛不欲生。

再也無法相信,少年皇帝毫不猶豫就能脫口而出的誓言,到底有幾分真心。

恍惚中,他好像還能看見尚書府裡的荒草枯木,看見年少的皇帝與他相對而跪,指天發誓的模樣。

“朝臣們的指責,朕來扛。列祖列宗們的怒氣,朕去受……”

“沈桐書,朕這一生,自幼孤苦無依,親友離散。只有你,朕只有你了……”

“朕,不許你再抗旨不從!”

一字一句,都說得那樣斬釘截鐵,那樣惹人心悸。

幾分做戲,幾分真情。

沈尚書分不清了,也懶得再去分辨。

他的腦子,到底是不如從前了。

半月之後,皇上回宮。

小皇帝匆匆衝進鳳儀宮,卻被告知皇后回尚書府收拾舊物了。

小皇帝扔下一眾侍從衝到尚書府。

尚書府中一片淒涼,荒草長得一人多高,看不清府中的路。

小皇帝心中忽然升起一陣劇烈的恐懼。

是藉口。

來尚書府收拾舊物是不是桐書的藉口!

他那麼聰明的人,有一千種辦法甩掉侍衛偷偷離開京城。

桐書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是不是已經離開了!!!

小皇帝瘋了一般衝進荒草中,撕心裂肺地吼:“桐書!!!桐書你在哪裡!!!桐書!!!”

荒草鋒利的鋸齒劃破臉頰,荊棘撕爛龍袍。

他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狼狽地在荒草叢中奔跑嘶吼哭嚎:“沈桐書!沈桐書你看著朕,你看著朕!!!啊!!!!!!!!”

腐朽的木門“吱呀”一聲輕響。

小皇帝狼狽地一頭栽倒在地上。

沈尚書捧著一摞舊書,面無表情地走出書房,輕聲說:“陛下這般急切,是想違背諾言,不願放微臣離開了嗎?”

小皇帝狼狽地爬起來,他一身泥灰滿臉血痕,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

眼眶通紅,眼白充盈著血絲和淚水,沙啞著嗓子慌忙解釋:“不……朕不是……朕沒有……桐書……”

沈尚書心中一瞬酸楚,但還是冷冷淡淡地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那陛下這是何意?”

小皇帝慌忙擦去臉上的血水,顫聲說:“朕……朕只是……只是想和桐書好好道別。”

沈尚書嘆了一聲:“舊宅無人打理,陛下龍體金貴不該多留。”

小皇帝說:“朕想留。”

沈尚書無奈,只好說:“微臣還有些舊物要整理,請陛下自便。”

說著,沈尚書回到已經佈滿蛛網灰塵的書房中,整理那些帶著念想的小物件。

有故鄉帶來的陶笛,養父留給他的醫典,還有張郄從草原帶回的羊角,李韶卿寫給他的安神助眠藥方。

如今,故人都已遠去黃泉碧落,只剩他一人對著這些舊物,悵然懷念著少年意氣的時光。

小皇帝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像個背後靈一樣甩不開。

沈尚書被他盯得難受,嘆氣,說:“陛下,坐。”

小皇帝轉過身去開始糟蹋藥櫃上的瓶瓶罐罐:“朕幫桐書收拾,會快一些。”

其實他動作很慢,故意把整整齊齊的藥櫃折騰得亂七八糟。

沈尚書說:“陛下不願讓微臣離京,何苦用這麼幼稚的法子?只要一道聖旨把微臣關進宮中,微臣就再也不可能離開半步。”

小皇帝眼眶紅了:“朕沒有!”

沈尚書沉默許久,輕聲說:“那陛下今天過來,到底想怎麼樣呢?”

小皇帝咬牙切齒地含著淚:“朕……朕想補償你,朕不願,這輩子都被你恨著,在你心裡,永遠是那個為非作歹的白眼狼。”

他人生不過十數載,驚濤駭浪卻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撲面而來。

很多決定做下去的時候,他心中還不知道是對是錯。

他做錯了太多事,辜負了太多人。

若桐書要走,他沒資格再攔著。

今日倉皇而來,是惶恐無措之下慌不擇路地尋一點念想。

小皇帝說:“桐書,朕虧欠你的,今日要還上。”

他拿出一把匕首:“要朕斷手還是斷腳,桐書,你說。”

沈尚書被他這一套動作驚呆了,沉默許久之後,忽然笑了。

他溫潤的眉眼間緩緩綻開一個昔日花間擁美人的笑意,悠悠道:“陛下若是真心愧疚,不如把褲子脫了,讓微臣日上一日如何?”

沈尚書年少單身的時候,常常派人一頂轎子去煙花巷接個溫軟美人過來,撫琴賞畫,一夜風流。

可如今,萬般皆非,愛恨成魔。

他再也沒有年少時的風流興致了。

如今這樣說,不過是調侃少年皇帝那可憐可笑的倔強尊嚴,想看看小皇帝為難掙扎的模樣罷了。

小皇帝震驚地看著他,片刻之後,有些憔悴的年輕臉龐漸漸歸於柔和平靜,他說:“好。”

說著,小皇帝向前靠近沈尚書。

沈尚書被少年皇帝身上的凌然之氣壓得被迫後退:“陛下!”

小皇帝深吸一口氣,咬牙閉目,說:“你想正面來還是後面來?”

沈尚書:“……”

小皇帝扯著自己的腰帶:“桐書,朕等你回答。”

沈尚書啞然失笑:“陛下……你當真經不住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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